他拍了拍陈庚的肩膀：“老哥，说正经的。”
“你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这次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们负责正面敲核桃，你们负责从两翼包抄，断他们的后路。”
“可别让我们冲上去了，你们还在山里头打转转。”
陈庚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日本烟，不紧不慢地点上。
“我们的脚板子，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你只要能把当面的鬼子给我砸烂，我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我们的包围圈。”
他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清晨的空气里弥漫开。
“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说好。”
“你说。”
“打下来的地方，除了太原那几个大城市，其他的县城、地盘，可都得归我们。我们人多，地盘小，穷啊。”陈庚说得理直气壮，半点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李卫国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这个问题就由长官他们去讨论吧！我无法答应你，不过我可以答应的是所有的武器装备我们全都不要，一律归你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不同颜色军装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升空，总攻开始了。
李卫国的坦克集群，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日军的防线猛冲过去。
炮兵的怒吼紧随其后，无数炮弹越过坦克的头顶，在日军阵地上掀起一片火海。
李卫国的坦克开得太快了。
快到让跟在后面的步兵们抱怨连连，卡车司机把油门踩到了底，还是只能吃一嘴的灰。
前方的日军阵地，比想象中要安静得多。
除了几处零星的抵抗，大部分的碉堡和战壕都空空如也，只有冷风在里面打着旋儿。
“怎么回事？”
李卫国在指挥车里，皱着眉头看着前线传回的报告，“小鬼子转性了？学会不战而退了？”
他手下的团长通过电台回复，声音里也满是困惑：“副总司令，不对劲啊。这帮鬼子跑得太干净了，连口行军锅都没给我们留下。地上除了弹壳，啥都看不见。”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李卫国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打仗打得就是个热闹，这么安安静静的，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他正要命令侦察部队加速前进，搞清楚状况。
突然！
“轰——轰隆隆！！”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从远方太原城的方向传来，大地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即便是隔着几十公里，那冲天而起的黑色烟柱，也看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一处，两处，三处……
晋中平原上，凡是地图上标注有工厂、矿山、仓库的地方，几乎在同一时间，都腾起了同样的烟柱。
爆炸声连成了一片，如同在天地间敲响了一面沉闷的丧钟。
李卫国手里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了车里，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娘的！”
他一把抢过通讯兵的送话器，对着里面咆哮，“鬼子在炸工厂！他们要跑！把所有能跑的玩意儿都给我派出去！追！给我死死咬住他们！”
指挥部里乱成了一锅粥。
谁也没想到，日军第一军的指挥官，竟然如此果决狠辣。
眼看守不住，他们不选择玉碎，也不选择投降，而是选择了最恶毒的一招——焦土撤退。
他们放弃了整个晋省，但在离开之前，要把这里所有他们带不走，但人民军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变成一堆废铁。
兵工厂、炼钢厂、铁路枢纽、物资仓库……所有这些现代化的工业设施，都在精心布置的炸药下，化为乌有。
当晚，日军第一军主力，在少量垫后部队的掩护下，放弃了所有重装备，轻装简行，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全军向北，朝着绥远方向急速撤退。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穿过绥远，退回东三省，与关东军会合。
等到李卫国的装甲部队赶到太原城下时，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座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空城，和城墙上零星响起的，来自殿后部队的绝望枪声。
“狗日的！”
一个坦克营长气得一拳砸在炮塔上，钢板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开了几百里地，连个鬼子的影子都没摸着，就看着他们放火了！”
战士们冲进城里，却发现连一场像样的巷战都打不起来。
敌人早就跑没影了。
这场总攻，从军事上看，顺利得不可思议。
但从战略上看，却是一场憋屈到极点的“胜利”。
他们收复了土地，得到的却是一片废墟。
……
旅长站在一处被炸毁的铁路桥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他的部队动作更快，已经渗透到了日军撤退路线的两翼。
但这次，他们习惯的游击战术，效果却大打折扣。
这股撤退的日军，纪律严明得可怕。
他们不与任何小股部队纠缠，不贪图任何战利品，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跑。
一旦遭到袭击，殿后部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死死缠住，为主力争取时间。
“司令员，这帮鬼子跟疯狗一样。”
一个满脸硝烟的营长跑过来报告，“打起来不要命，我们一个连，才拖住他们一个中队不到半小时。”
陈庚磕了磕烟斗，看着北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群山。
“这是断尾求生啊。”
他吐出一口烟，“杉山元在华北输得太惨，这第一军的司令官是个明白人。知道再不走，就得跟华北方面军一个下场。他这是在给天皇保留最后的本钱。”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政委说：“给各部队下命令，别硬拼。袭扰为主，能捞一点是一点。”
“把我们缴获的武器弹药，优先补充给新扩编的部队，这片地盘接下来，得靠我们自己守了。”
李卫国的坦克追不上钻进山里的日军，陈庚的“铁脚板”也被对方用命来填的垫后战术拖住了脚步。
大部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日军主力，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从指缝间溜走，钻进了绥远的大草原。
而就在李卫国和陈庚为了追击日军焦头烂额的时候，另一个更让人窝火的消息，从晋南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