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瞬间就不舒服极了。
但她自忖身份，并不欲和锦儿一个侍女多纠缠，反而柳眉一竖，向周围看了一圈，张口尖声质问道：“你们家姑娘又跟着我哥来了？”
她声音尖利，在这种场合下竟然也能听得清，锦儿：“……”
她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都小半年没见过了，再见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不过按照自家姑娘的意思她过来是准备套套话的，倒也不牵扯什么态度不态度。
于是锦儿皮笑肉不笑的用帕子捂了一下嘴巴，道：“瞧柳二姑娘说的，这街道这么大，就你们柳家的人走得，我郑家的人走不得？”
柳柠柠没听清楚，但直觉不是好话，就问：“你说什么？”
锦儿：“……”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互骂了几句，方才被人流挤开的柳承望这会儿远远看见柳柠柠在和一个姑娘说话，还当她是遇见了友人，一时间也不着急了，索性找了一处稍微人少的地方漫无目的四下里看了起来。
这么一看，竟让他冷不丁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柳承望下意识怔了一下，视线不自觉的追着那人影跟了几秒钟，眼睁睁看着那人被人流挤着越来越往这边移动。
然后冷不丁旁边人一个用力，便将她向着自己的方向推了过来。
柳承望手抬了一下，又撤回去，被郑凌波撞了个正着。
郑凌波头也没回，只低低说了声“抱歉”。
柳承望猛然回神，神色猛然变得恶劣起来，刻意嗤笑了一声“晦气！”
郑凌波：“……”
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是一副吃惊的样子转过头来，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柳承望看见她脸上神色，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于是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郑凌波：“……”
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她忍了气，故意道：“确实不关我的事。”说着就转身要走，只是此处人流密集，说要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得了的。
看她被人群推来挤去，柳承望不知道为什么就微微有些得意起来，眼睁睁看着她又被人一个大力的推撞，又向着自己靠过来，心下一动，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郑凌波皱眉扶了一下肩膀，脸上似是有些痛意。
他于是也皱了一下眉，上前将撞她那人推开，却去骂郑凌波：“你没长眼睛，不知道看路吗？”
郑凌波怔了一下，神色隐隐有些奇怪。
虽然她这番是有意和柳承望玩一处偶遇，但从见面至今，柳承望的态度实在奇怪。
并不是之前那般抗拒、厌恶，却也不像怀着善意，反而非常的别扭。
郑凌波一时之间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她却是不知道，上一次自己生辰的时候，柳承望突兀得知欣儿怀了身孕，当时他虽然震惊，但同时非常惊喜，人也很兴奋，甚至连名落孙山的失落感都被冲淡了不少。
只是回去的时候发现他的母亲杨玉燕对此表现的非常不喜，只道他们柳家清贵世家，必不能出这种还未娶亲，便有了庶生子的事情。
柳承望的喜悦一时间也被冲淡了些许。
杨玉燕见他如此，不由语重心长起来：
“承望，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以后是要干大事业的，现如今还没有立业，若是此番任由孩子出生，这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成家？”
柳承望不语。
杨玉燕其实也心疼她未出生的大孙子，又放缓了语气：“娘知道这是你第一个孩子，但……唉，你好好想一想吧。”
回了房间，欣儿脸色苍白，双目含泪靠在床边，神色惶然，听见有人进来，先是慌张了一下，待看见是他，脸上才露出惊喜的神色，啼哭一声向着柳承望扑了过来。
“承望哥哥！”
之前她吃饭的时候觉得恶心想吐，侍女忙不迭请了大夫来看，一把脉就摸出是怀了，欣儿高兴极了，身边的侍女也高兴极了，没有多想便兴高采烈将大夫送了出去。
不想没多长时间，杨玉燕那里便来了人请她过去，开口先是一番试探，那时候欣儿还以为杨玉燕作为柳承望的母亲也会替柳承望的高兴的，再加上平时杨玉燕表现出来的亲和态度让她失了戒心，因此并没有隐瞒。
杨玉燕却是突然变脸，直接一拍桌子让人将她拉下去打胎。
欣儿当时都惊呆了。
好在柳承望之前留下的小厮是个机灵的，她身边的侍女也是个忠心的。
小厮跑去找柳承望通风报信。
侍女也是拼死护住欣儿让她回了柳承望的院子。
杨玉燕没有闹大的意思，见状也只能暂时作罢，意图等着柳承望回来再做打算。
柳承望看见她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也心疼起来，上前将她抱住，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欣儿心里因为她这动作安稳了些许，于是仰着头可怜巴巴的去看柳承望，目光中带着些不自知的期盼与喜悦：“承望哥哥，我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柳承望被她看的，心中又酸又软。
欣儿还在和他分享得知喜讯的开心：“也不知这孩子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
她抿唇笑了起来：“若是男孩儿的话，定然会和承望哥哥很像。”
柳承望顺着她的畅想也笑了起来：“那要是女孩儿呢？”
“女孩儿的话……眼睛像承望哥哥也是好看的。”
欣儿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忐忑且小心翼翼起来：“承望哥哥，柳夫人她……”
柳承望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她这未竟的话而消失，连嗓音一时间都似乎变得艰涩起来：“欣儿……”
低头对上欣儿那一双欲语含羞的眼睛，柳承望感觉接下来的话自己似乎有些说不出口了。
欣儿注视着他为难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勉强撑出来笑容到底是渐渐消失在了脸上，半晌轻轻唤了一声：“承望哥哥……”
柳承望也轻声回应她：“我在。”
欣儿声音哽咽了起来：“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柳承望：“我知道。”
“真的不能、不能留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