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一名警员连忙看向屏幕。
这清晨的警铃声与往日不同。
不同于指挥中心急促的报警电话铃响，也不是对讲机里的呼叫——而是来自合成作战中心大屏幕上，舆情监控系统自动触发的三级预警。
尖锐却不刺耳的蜂鸣声中，红色警示框在屏幕中央跳动关键词：‘诈骗’、‘自杀’、‘毕生积蓄’关联讨论量于过去一小时内激增487%，地域定位：蓉城全域。”
许阳刚把最后一口酸辣粉送进嘴里，筷子还没放下。他抬头看向大屏幕，眉头微蹙。
食堂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平静：“……近期，我市发生多起针对老年人的电信诈骗案件，警方提醒广大市民……”
话没说完，新闻画面突然被切断，切换成了蓉城本地生活论坛的滚动页面。满屏都是新发布的帖子：
《我妈昨天被冒充医保局的骗走了八万！报警了怎么办？》
《紧急求助！我爸接到自称派出所的电话，现在带着银行卡出门了！》
《邻居刘奶奶跳楼了，听说是因为被骗光了养老金……》
就在这时许阳的手机也在此时响起了来电铃声，许阳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许支！”陈冬悦声音带着刚入职警员特有的紧绷，“指挥中心转警情过来了！五分钟内，连续接到七起电信诈骗报案，单笔最高金额……六十二万！”
“嗯，好，我跟着过来。”许阳语气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一脸平淡的表情回答道。
合成作战中心的蔡学军此时已经抓起办公室的座机：“接刑侦一大队、二大队值班室。所有休假人员取消休假，半小时内到岗。”
食堂里还没散去的警员们面面相觑，扒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从今早食堂电视大屏幕上的新闻通报，有人已经猜测到开始与身旁的同事低声交谈着：“又来活儿了。”
许阳用纸巾擦了擦嘴，动作很慢，很仔细。他把纸巾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五米外的垃圾桶，然后起身朝着刑侦支队走去。
刑侦支队。
“蔡主任，”许阳走到合成作战中心门口，声音不高，但整个过道的办公室都能听见，“通知蓉城区县所有的刑侦单位的负责人，二十分钟后一号会议室开案情研判会。让技术组先把七起案件的基本信息做初步碰撞。”
“我马上通知他们，许支。”蔡学军答道。
许阳颔首随后朝着合成作战中心办公室里面走去，他要趁着这有限的二十分钟里面，将这些案件通通过一遍。
二十分钟后，蓉城各区县的刑侦单位负责人准时出现在会场。
蓉城刑侦支队一号会议室。众人正襟危坐，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站在主席台的许阳。
投影幕布上已经列出了七起案件的简要信息。许阳站在幕布旁，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
“七起案件，发生在今天早上六点半到八点之间，时间高度集中。受害人年龄分布在58岁到76岁之间，都是老年人。”许阳的激光笔红点在幕布上移动，“诈骗话术分三类：冒充公检法、冒充子女出事、冒充医保局。但收款账户——”
他切换页面，屏幕上出现七张银行卡的账户信息。
“经过初步查询，这七个账户的开户行遍布全国，开户时间都在一周以内。其中三个账户，在收到受害人转账后的三分钟内，资金就被分批次转出，流向超过二十个二级账户。”许阳顿了顿补充道，“这是诈骗里典型的‘水房’操作手法。”
周正坐在会议桌左侧，手指敲着桌面：“是同一伙人干的。话术不同，但资金归集路径有交叉点。”
“问题就在这里。”许阳关掉激光笔，“这伙人很专业，也很猖狂。他们知道早上的时间是老年人最容易上当的时候——刚睡醒，思维不清，子女又不在身边。他们选在周末前的周五早上集中作案，是算准了受害人需要时间反应，等子女周末回家发现，钱早就流到境外了。”
会议室门被推开，王辉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政委，许支。刚刚我们新区又接到三起报案，其中一起……有点特殊。”
“说。”许阳言简意赅出声道。
王辉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开始介绍起案情，“受害人叫陈国栋，73岁，退休前是咱们新区法院的法警，干了一辈子政法工作。”王辉把平板电脑连接到投影仪，“今天早上七点十分，他接到一个显示为‘蓉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来电，对方准确报出了他的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说他涉嫌参与一起跨境洗钱案，要求他配合调查，把名下所有资金转入‘安全账户’。”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老法警……被骗了？”有人难以置信。
“被骗了。”王辉调出银行流水，“七点三十五分，他向对方指定账户转账四笔，总计八十一万元。这是他全部的存款，包括老伴去世前留下的治病钱。”
许阳盯着那串数字，沉默了几秒：“人现在怎么样？”
“他儿子接到银行风控电话赶回家时，老爷子已经……从自家阳台跳下去了。”王辉声音低沉，“现在在医院抢救，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沉重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一个干了一辈子政法工作、本该最熟悉这类骗局的老法警，被骗光了毕生积蓄，选择自杀。这个案例的冲击力，远超之前所有案件的总和。
“舆论要炸。”周正低声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陈冬悦敲门进来，脸色发白：“许支，蔡主任让我来汇报……那个跳楼的刘奶奶，还有陈老爷子的事，已经在本地短视频平台上传开了。标题是‘连老警察都骗，连救命钱都拿，谁来保护我们的父母？’播放量……十分钟破五十万。浏览量还在快速持续增长中。”
许阳低着头，深吸一口气。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剩下冰冷的专注。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五分。”他看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我要求你们在中午十二点前，完成以下工作——”
“第一，合成作战中心资金组，我要这十个受害人的所有资金流向图，精确到每一分钱最后停留的账户。不管它转了多少手。”
“第二，网安组，追踪所有涉案电话号码、虚拟号码背后的真实Ip，我要知道这些电话是从哪里打出来的。”
“第三，情报组，梳理最近一个月全市所有电信诈骗案件的卷宗，找共性，画关系图。”
“第四，王辉，你带一队人，去医院守着陈老爷子。如果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录笔录。同时，联系所有已报案的受害人及其家属，重新做一份详细的笔录——重点问清楚，骗子还掌握了他们哪些个人信息？有没有提到过其他家庭成员的信息？”
“第五，”许阳看向周正，“阿正，你跟我去一趟市局。现在还不确定这些案子能不能串并到一起……得跟领导提前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