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悠的泪水在脸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直到干干巴巴糊成一层难受的薄壳。
吴世轩起身去浴室拧了一把热水毛巾，细细地擦过她发抖的眼皮、秀挺的鼻子、还有那双柔软的唇。
他的手指忍不住在她的唇边流连，声音暗哑，带着几分哀求：“求求你，不要一个人扛着。告诉我，哪怕只是一点点，让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白悠悠的呼吸绵长，发泄够了，刚才的激烈化作一片沉寂：“吴世轩，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她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又透着深刻的绝望：“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我已经认命了。”
吴世轩捏紧毛巾的手骨节发白，手背上现出青筋。他咬紧牙关，不容反驳的语气：
“你不要低估我的能力！悠悠，你不要曲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我没有半分看轻你的意思。”
因为太过坚毅，让他的五官在某一瞬间显得扭曲：
“如果……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钱，不会比边嘉佑少的钱。如果你的问题用钱就可以解决，对我来说是最轻松的。”
他握住白悠悠的胳膊，试图稳住她微微发抖的身体，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留在他身边，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别骗我，否则你不会需要那些药，更不会像刚才那样崩溃。”吴世轩狠着心说出他的猜测，他要替白悠悠刮骨疗伤，就不能再让她捂着溃烂的伤口。
白悠悠垂下头去，头发遮盖了半张脸，让她脸上的表情也模模糊糊的。
钱？
吴世轩的确有钱，可是她需要的不是一笔钱，而是一个无底洞般的、永无止境的数字。
只要白川还活着一天，那张天价账单就会不停歇地滚动下去。
吴世轩对她的喜爱，能足以长久地支撑起这份账单吗？
还有白家的事，仍然是一点点头绪都没有！
她连边嘉佑的笔记本密码都解不开，如果离开边嘉佑，她就永远没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她的眼睛再次被水雾模糊，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靠在吴世轩的双臂中。
她活在一个巨大的悲剧里，迷失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她如何对吴世轩诉说这一切？
他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倒是可能会因为一时意气找上边嘉佑，来一场毫无意义的决斗，
也许仗着吴家的势力，她无需为吴世轩的安危担忧，但是当吴世轩有一天累了、倦了，决定抽身而去，
她要如何独自收拾残局？
她自己都早已对这悲愤的命运感到厌倦，又怎么敢寄希望于吴世轩能够不知疲倦地将她拉出这个泥潭？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白悠悠已是累极，闭上了双眼，顺着男人的力道靠在他的肩头：“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不要再问了。”
她的指尖无力地攥着他的衣袖，声音清醒而疲惫：
“也不要随随便便靠近我，又因为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就冷淡我……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我们从没认识过，就做两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伤口终会愈合，只要不把疮疤反复揭开。
白悠悠的话，犹如钝刀在他的心口反复来切割，让他又愧疚又痛心。
“好，我不问了。”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原来真爱一个人，是可以卑微到尘土里的，是可以没有底线的，是可以泯灭一切的。
他像是分割出了第二个自己，飘飘地浮到空中，居高临下地冷眼旁观另一个自己卑微地祈求白悠悠：
“可不可以……允许我爱你？我不求你回应我，只求你让我爱你，就这么爱你，好不好？”
他清醒地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如风般自由的灵魂，为了心爱的人，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囚笼。
同时，他又感觉到身体里生出了无限勇气。
白悠悠不说，不代表他不能自己去查。
无论困住白悠悠的是什么，也不管他边嘉佑再神通广大，
他一定要把白悠悠从深渊里解脱出来，哪怕要他倾尽一切！
白悠悠抬起手指，戳了戳吴世轩被自己咬烂的嘴唇：“你是傻子吗？”
看着吴世轩因为疼痛而皱起好看的脸，她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却又落下泪来。
“你是傻子吗，吴世轩？”她低声重复，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为什么要爱我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人？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们之间……”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吴世轩抬手撑在她身侧，整个人已经朝她倾覆过去，再次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一次，他吻得很深、很慢，像是将那些未能诉说完全的爱意统统倾注到这个吻里面。
他用无限的耐心，一点点试探着撬开白悠悠的抗拒和防备，直到她愿意卸去抵抗，主动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一片真心。
满鼻雪松的清冽香气萦绕，白悠悠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揉碎成片片寸寸，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可怜吴世轩，就像可怜当初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
她能感觉到吴世轩的体温随着热吻而逐渐攀升，拥住她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像是要将自己融进他的骨骼里。
“吴世轩……”她喘息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暂时停下这个令人心神俱醉的吻。
她习惯了索取，也明白凡事要讲究个回报。
吴世轩为了她千里迢迢来到巴黎，又不由分说塞给她这样炽热的感情，她是否也该回报他些什么？
吴世轩喘着气，英俊的脸孔悬在距离她不过寸间的距离，脸孔因为压抑的欲望而泛着潮红。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除了……”白悠悠想，若这是他想要的，或许也不是不可以……
而吴世轩却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白悠悠，永远不要看轻自己，”
他的喉结滚动，声音低哑而克制：
“也不要作践我的感情。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也当得起我的爱。而我的爱，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