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妖言惑众,意图离间朕与皇姐感情的妖道,给朕拖下去!
砍了!”萧景琰怒不可遏,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可以跟母后闹别扭,可以跟全世界作对,但谁也不能说他姐姐一句不好。
“陛下饶命!
陛下…陛下…贫道…”张玄机吓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小皇帝。
竟然会因为公主的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要杀他!
他失策了!
羽林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张玄机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萧景琰这才转头看向林悠,方才的怒火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奶狗模样,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别生气。
我……我马上就让人把他砍了……”
林悠看着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再次摸了摸他的头。
“走吧,先进宫,我累了。”
“好好好!
姐姐,你快上我的龙辇,我扶你!”
看着屁颠屁颠跟在姐姐身后,嘘寒问暖的宣文帝,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
包括陆承影,都对这位姐控皇帝,有了全新的认识。
宣文帝萧景琰的龙辇,极尽奢华,内里宽敞得足以容纳十几个人。
但此刻,这位年轻的帝王,却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局促不安地坐在角落里。
时不时偷偷觑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姐姐,和那个气定神闲地为姐姐捏着肩膀的姐夫。
龙辇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终,还是萧景琰沉不住气,挪了挪屁股,小心翼翼地凑到林悠身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姐姐…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林悠缓缓睁开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萧景琰的脑袋立刻耷拉了下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我错了…姐姐,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听信那妖道的话,更不该…不该怀疑母后……”
“你错的不是这个。”林悠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萧景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你现在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她问道。
萧景琰茫然地抬头,绞尽脑汁地想:“我…我不该跟母后顶嘴?不该在朝堂上驳回她的提议?”
林悠摇了摇头。
“我…我不该怀疑我们的身世?”萧景琰越说声音越小,脸上满是羞愧。
林悠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像小时候一样,不轻不重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哎哟!”萧景琰捂住额头,却不敢躲。
“你错在,你是个皇帝,却连最基本的识人之明都没有。”
林悠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你错在,你宁愿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妖道,也不愿相信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
为你扫平一切障碍,费心辅佐你的母亲,和与你一母同胞的姐姐!
你错在,你被人当成一把刀,捅向自己最亲的人,却还沾沾自喜。
以为自己是在主持公道,是在为所谓的生母报仇!”
林悠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萧景琰的心上。
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琰,你看着我。”
林悠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告诉我,那个妖道,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关于丽妃,关于母后,一五一十,不许有任何隐瞒。”
在林悠清澈而锐利的目光下,萧景琰再也绷不住了。
他像个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张玄机这些年在他耳边灌输的所有真相,都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从丽妃是如何善良无辜,如何被母后嫉妒迫害,再到母后是如何野心勃勃。
如何垂帘听政,架空皇权,最后,又是如何害死了丽妃……
陆承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却精准地抓住了少年帝王渴望亲政,又对生母抱有幻想的心理。
稍加引导,便能让他深信不疑。
“姐姐,我…我真的以为,母后她……”萧景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以,你就信了?”
林悠冷冷地打断他:“你就凭他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认定了抚养你长大,为你铺平帝王之路的母亲,是个毒妇?”
“我……”
“景琰,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悠松开手,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她直视着他,抛出了一个更残酷的真相。
“你心心念念的生母丽妃,确实生过一个孩子。
但,那是个公主。
因为母后当时子嗣艰难,父皇便将那个孩子抱给母后抚养,希望她能有所慰藉。
母后待她视如己出,甚至时常让丽妃前来探望。”
萧景琰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悠。
“可是,丽妃嫉妒母后深得父皇宠爱,嫉妒母后能与父皇一同探讨国事。
所以,她竟常年给母后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想让母后彻底无法生育!”
林悠看着他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刀,剖开他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谎言。
“后来,父皇无意中发现了此事。
龙颜大怒,当即赐死丽妃,并遣散了整个后宫。
他怕母后伤心,便将此事压了下来,只对外宣称丽妃暴病而亡。
之后,父皇请来神医为母后调理身体,这才有了我们姐弟二人。
景琰,你好好想一想,父皇对母后的爱,是何等深沉。
他为了母后,遣散后宫,多年不曾选秀。
若非丽妃心存歹念,他又如何会狠心赐死她?”
“不…不…不是这样的……”萧景琰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
他脑海中,那个由张玄机为他编织了十几年的,关于善良生母和恶毒养母的美好童话,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想起了小时候,母后抱着他,教他读书写字的温柔。
想起了父皇病重时,母后独自一人撑起整个朝堂的坚韧,想起了姐姐远嫁时,母后躲在殿后偷偷抹泪的背影。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怀疑她,顶撞她,在朝堂上公然与她作对,甚至还想用药物去控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