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体会着体内奔流的力量，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磅礴的天道之力如同大树的根系深扎，而代表无序意志的混沌星云则如同树冠。
两者既相互制衡，又形成了一个更高层面的、危险的统一。
幻象尽去！
我的身体悬浮于地宫之中，俯瞰着地宫中的众人。
我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那副象征“白五爷”的银色面具。
地上瘫软的玄骨、影夫人看到我的脸，瞳孔骤缩，“江，小白？”
一直静立旁观的无道公子上前一步，声音清越：
“道主殉道，意志已承。旧阁已逝，新主当立！江小白，你身负本源意志，你，就是无道阁的新主人！”
残余的无道阁弟子面面相觑，旋即如同潮水般齐刷刷跪地。
“拜见新道主！”
玄骨与影夫人挣扎着，最终也艰难地低下了头颅。
我感受着体内那团混沌星云的涌动，以强大的神识控制住暴虐的本源真气。
随后，我目光扫过全场，朗声宣布：
“既然我是无道阁之主，那么，我在此下达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命令——”
我略一停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五个字：“无、道、阁，解、散。”
人群一片哗然，惊愕与不解弥漫开来。
无道公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竟朗声大笑，第一个响应：“好！无序的终极便是自身形态的消亡！无道阁，就此解散！”
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中，他转身，对着跪地的部众道：
“尔等听见了吗？旧阁已散，枷锁已去！从今往后，各行其是，各寻其道！”
就在这时！
轰隆！
失去了本源意志的支撑，这座存在了千年的地宫不堪重负，巨大的岩石从穹顶坠落！
整个地宫开始剧烈塌陷！
一块巨大的岩石轰然砸落在我们方才站立之处，激起漫天烟尘。
“走！”
我低喝一声，袖袍一卷，一股力量裹住核心几人，化作一道流光，逆着坠落的乱石疾退而出。
……
冲出地缝，重返地面。
那疯和尚正坐在残碑上，拍着手，发出怪笑：“塌啦！塌啦！笼子没了，混沌来了！”
我立于残碑林中央，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哀鸣。
看着众无道阁弟子都离开了地宫，我引动埋藏在地宫里的残存邪气。
“陷！”
一字出口，整个残碑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按下，瞬间向下塌陷，烟尘冲天而起！
片刻之后，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如同一座新生的巨大坟墓，埋葬了旧无道阁的野心。
我抬头，望向鬼泣城之巅的逆理殿。
仿佛连锁反应，那违背常理的森然宫殿，从最顶端的王座开始，如同沙垒般寸寸解体！
镶嵌在兽骨中的幽绿宝石如雨坠落！
巨大的肋骨断裂，整个穹顶轰然塌落！
我没有停留，缓缓向着逆理殿的方向走去。
身后，无道公子与李长风默默跟上。
前者身绕秩序白光，后者隐于梦魇黑袍，如同我的双翼。
……
沿途，鬼泣城已乱作一团。
残碑林泄露的那一丝混沌意志，虽不致命，却足以点燃所有生灵心底潜藏的疯狂。
两名狼卫当街扭打，只为争抢一块发霉的饼，仿佛忘记了身份与律法。
一个商人将整箱银钱抛向空中，看着人们哄抢大笑，随后又点燃了自己的店铺。
有人当街起舞，有人与墙壁对话……
将最荒谬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
当我们来到逆理殿，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断裂的兽骨与破碎的黑曜石堆积如山。
而在废墟的最中央，赫然显露出一具上古神兽的胸腔骨架！
我站在废墟前，注视着这具的巨兽遗骸，左眼深处，混沌悄然流转。
一个时代结束了。
……
无道公子站在逆理殿的废墟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神情有说不出的轻松。
他不知从哪里拎出了三壶酒。
信手一扬，一壶飞向我，一壶飞向李长风。
我伸手接住，打开后，一股清洌的酒香扑鼻。
李长风接过酒壶，只是默默握在手中，并未开启。
他素来不饮酒，无道公子也浑不介意，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江小白，”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记得我们的赌局吗？”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眼前仿佛又回到凉州城那间茶楼。
那时，他一语逼得叶元之磕头，与我同桌对饮，言语机锋间，我说道：“若我成功了，定在无道阁的废墟上，再请公子喝一杯。”
而他抚掌大笑，应下这废墟之约：“有趣！无论成败，这酒，我喝定了！”
如今，残碑林陷为巨坟，逆理殿化为废墟，无道阁烟消云散。
这赌局，似乎已见了分晓。
无道公子仰头灌了一口酒，“你做到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却也没做到！”
“当初你说，要在‘无道阁的废墟上’对饮。如今，废墟就在眼前。”
他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碎骨，“你确实踏平了旧日的无道阁，让它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墟。从这一点看，你赢了。”
“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向我，又指了指自己，“旧阁虽毁，无道的意志却找到了新的载体。”
“说起来有些讽刺，主张有道的你，成了无道意志的新主人。而我，却掌握了那一道秩序之剑。”
“这哪里是终结？分明是另一种开始。”
他又饮了一口酒，笑声在风中散开：“所以我说，你也没做到。这杯酒，我们喝在了废墟上，却也喝在了新的‘无道’诞生之初。”
我举起酒壶，仰头饮下一口，“废墟是果，饮酒是因。”
我看着他，平静道，“重要的是，我请你喝了这杯酒。至于这里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无道公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起来。
“江小白，这杯酒，滋味果然远超我的预期！”
他举起酒壶，向我致意，“敬这废墟，也敬这……该死的，迷人的新开始！”
我举壶相迎。
“一杯敬废墟，一杯敬明天！”
李长风虽未饮酒，却也默默将酒壶握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