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五独自回到了办公室。
夜已深,基地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执勤岗哨的灯光和仪器运行的细微声响。
他打开台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桌面上摊开的几份文件和一张草图。
草图勾勒的是老家宅基地上新房子的简易布局,虽然不够专业,但每一处标注都清晰体现着他的想法和期盼。
施工队那边已经联系妥当,按照进度,等他年底休假回去时,一栋崭新的、属于他和未来家人的房子,应该就能矗立在那里了。
想到“家”这个字,龙小五冷硬的心房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嘴角浮起一抹真切而满足的笑意。
在老家建一栋像样的新房,几乎是每个从山村里走出去的男人的共同梦想和执念。
那不仅仅是一堆砖瓦水泥,那是落叶归根的象征,是为家人构筑一个坚实温暖的根基。
他又想起了那个小表妹林小鹿。
失去母亲多年,与父亲关系不好……这个小丫头,这些年恐怕过得并不容易。
否则,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怎会对亲生父亲有如此深的怨恨,又怎会执着地独自寻来这个陌生的“老家”?
龙小五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但血脉亲情和那份对姑姑的感念,让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妹妹,天然地生出了一份责任和怜惜。
她是姑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也是他如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同辈妹妹。
········
苏家老宅。
临近婚期,原本古朴宁静的老宅变得格外忙碌和喜庆。
距离苏烈枭和刘星玥的婚礼只剩下半个月时间,作为苏家如今辈分最高、最德高望重的老祖母张凌骁,早已亲自坐镇,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各项事宜。
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掩不住的笑容,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终于盼来心头大石落地的欣慰与喜悦。
“老太太,您都核对三遍了,歇会儿吧。” 兰姨端着一杯温热的参茶过来,轻声劝道。
“请柬全都发出去了,酒席的菜单也定好了,……方方面面,咱们都反复检查过了,您就放心吧!”
老祖母接过参茶,抿了一口,摇摇头,笑容慈祥却带着认真。
“烈枭这孩子,不容易,这是他的人生大事,也是咱们苏家的大喜事!不能出半点差错!”
兰姨理解老祖母的心情,连忙点头应和:“是是是,老太太您说得对!”
“您放心,所有事情我都亲自盯着呢,一定把这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圆圆满满的!”
将婚礼的细节又细细过了一遍,老祖母张凌骁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欣慰和一丝新的牵挂。
她放下手中的单子,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兰姨说道:“烈枭这孩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这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接下来啊,就该操心谨柔那丫头了。”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就是不知道……谨柔那个男朋友龙小五,这次烈枭的婚礼,他会不会有空过来?”
“这孩子,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兰姨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宽慰道:“老太太,您放心。”
“谨柔那么喜欢他,这么重要的场合,只要部队上允许,他肯定会来的。”
老祖母闻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嗯,要是他来了,自然是好。”
“我确实有好些话,想当面跟这小子说道说道。”
她的语气温和,但眼神里透着一丝历经世事的老练和审视。
正说着,一个穿着得体、面带得体笑容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苏家武馆如今的负责人,李翔。
“老祖母,兰姨,下午好。” 李翔微微躬身,笑容谦逊有礼。
“小李来了,快坐。” 老祖母抬了抬手,语气客气而疏离,“这段时间家里忙,武馆那边,辛苦你了。”
“老祖母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恭敬。
“听说烈枭哥的婚期将近,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在这里先恭喜老祖母,恭喜苏家了!”
寒暄几句后,李翔似乎无意中提道:“刚才进来时,隐约听到老祖母提起谨柔的男朋友?”
“是啊,” 老祖母点点头。
李翔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沉声道:“说起来,我前些天在机场,碰见过一次。。”
“你在机场见过他?” 老祖母这次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似乎来了兴趣,“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李翔略一沉吟,措辞谨慎而圆滑:“感觉人挺年轻,长得也帅气,气度不错。”
老祖母听了,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是吗?”
李翔顺势试探,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老祖母,不知道这位龙……龙先生,是在哪里高就?看他那样子,好像能力很不一般。”
老祖母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容,摇了摇头:“这个啊,我还真不清楚。”
“小李啊,武馆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处理的?”
见老祖母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转移开,李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面上笑容不变,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正要向您汇报呢,这是武馆近期的收支情况和学员训练计划,请您过目。”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苏烈枭穿着一身便装,从二楼走了下来。
“烈枭哥!” 李翔立刻站起身,态度比刚才更加恭敬几分。
“李翔来了。” 苏烈枭冲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李翔连忙又补上一句恭喜的话:“烈枭哥,恭喜恭喜!祝您和嫂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苏烈枭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也希望今年能听到你结婚的消息。”
李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慌乱,他干笑两声。
“烈枭哥说得是……不过我年纪还轻,还想以事业为重,不急,不急。”
苏烈枭拍拍他的肩膀:“早点成家,心也就定了,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说是不是?”
“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好的,烈枭哥慢走。” 李翔目送苏烈枭挺拔的背影走出大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眉头微微皱起。
苏烈枭刚才那几句话,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关心和劝告,可落在他耳朵里,却总感觉……话里有话,仿佛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敲打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