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明白该我说话了。
老邱赔我这么多钱，心里犯嘀咕的恐怕不止秦砺锋一个。
如果我不说清楚，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有猫腻，甚至怀疑我和老邱串通好来坑秦川科技。
——真要是那样，倒也好了。至少在刘灿看来，我和秦川科技确实彻底撕破了脸。
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必须说清楚，不为秦砺锋，而是为了让秦瑶知道：我问心无愧。
于是我站起身。
“刘书记请息怒。各位，既然秦砺锋和小南阳对邱先生赔偿我的金额有疑问，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我说完之后，大家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我还要继续，秦砺锋却伸手指着我，恶狠狠道：“你闭嘴！让他自己说！”
态度极其恶劣。
看他那副嚣张的样子，要不是念在他是秦韵的儿子、秦瑶的弟弟，我有把他打残打废的冲动。
我又不欠他什么，凭什么在这儿对我大呼小叫？
我感觉自己脸涨得通红，头顶都快冒烟了。我转头看向秦瑶，她正满脸歉意地望着我，眼神仿佛在说：“他就这样，是我弟弟，你多担待些……”
我在心里自嘲地苦笑，忍了。
另一边，尽管秦砺锋咄咄逼人，老邱依旧神情麻木。
他沉默了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
“我儿子邱子豪……骗了小吴三千万。这钱，我得还给他。”
众人闻言，都惊讶地看向我，连秦瑶也一脸茫然——老邱这话从何说起？
刘灿追问：“邱建国，说清楚，什么骗三千万？”
“事情是这样的，我手里本来有块值钱的汉简，被我那不识货的儿子贱卖了。他知道真相后，设局诬陷小吴，硬是让小吴赔了他三千万……就这么回事。”
大家听了，一片唏嘘，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冤大头。
秦砺锋却不管这些，鸡蛋里挑骨头：“不行！这钱不能赔给他！这些钱是用来赔我们这次损失的！你要赔他，自己另外想办法！”
人一旦不讲理，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老邱缓缓摇头：“这钱本来就是小吴的，今天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必须先赔给我们秦川科技！”秦砺锋依旧不依不饶，大声嚷嚷。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有点太过分了。刘灿眉头紧锁，眼看就要发作。
这时，秦瑶走上前拉住秦砺锋：“砺锋，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姓邱的没钱了，打死他也没用！我们不仅要让他儿子坐牢，钱也得讨回来！”
“可他真的没钱了呀……”
“没钱？这不还有三千万吗？必须先赔我们，我们必须优先！”
田梦鹤插话进来：“秦砺锋，那你们损失到底有多少？我帮你们算算，看老邱还能剩多少？”
秦砺锋想都不想，大嘴一张说道：“五千万！”
众人大惊。
老邱惊恐地看着他，说不出话。田梦鹤皱眉说：“怎么会这么多？”
秦瑶急了：“砺锋，你……”她话没说完，被小南阳一把拉了回去。
我记得清清楚楚，秦韵之前提的损失大约是五百万。他这一开口，直接翻了十倍。
刘向阳忍不住讽刺：“秦砺锋，你是饕餮转世吗？秦总明明说是五百万，到你嘴里就成了五千万？你还要脸吗？”
秦砺锋勃然大怒，转身就要动手打刘向阳，却因用力过猛，把秦瑶带倒在地。
秦瑶的额头撞上桌角，顿时肿起一个大包。
场面有些混乱。
我心头火起，正要上前，刘灿背着手，厉声段喝道：“梁飞熊！你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赶出去！田梦鹤，现在就给秦韵打电话！他要是管不好这个混账东西，秦川科技也别开了！”
事情闹大了。
梁队长带着两个黑衣大汉冲进来，就要动手。
秦砺锋毫不畏惧，跪在地上扶起秦瑶，流着泪喊：“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龙美美和秦砺锋的搀扶下，秦瑶站起来，见梁队长等人要动手，顾不得疼痛到刘灿跟前：“刘书记！等等，等等……对不起，对不起！”
刘灿冷眼看着秦瑶：“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书记，我们的损失……是五百万，不是五千万，看在你的面子上……五百万我们也不要了，我们也不再追究邱子豪刑事责任了。只要邱子豪诚心认错，以后不再危害别人、危害社会……就够了。”
为了秦砺锋，为了秦川科技，秦瑶也是拼了，不过，我感觉到，她这情形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扶弟魔。
秦瑶这番话，像冬日暖阳，悄然融化了场上的冰霜。
众人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不，不行。”秦砺锋拉过秦瑶：“姐，怎么可以这样？钱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对邱子豪的刑事责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以免除。”
刘灿冷笑道：“哼，小伙子，你很有种呀？”
田梦鹤到秦砺锋跟前还要说什么，秦砺锋甩开他：“你走开，我不信，你们还能吃了我？”
秦砺锋的话像炸药一样，弄得刘灿下不了台了，他脸上开始红一阵，白一阵。
我立即上前一步说道：“刘书记，秦川科技的损失是实打实的。我愿意让邱建国先赔付他们的损失，剩下的不管多少，我都不再向邱子豪追讨。从今往后，我愿与邱家人化干戈为玉帛。”
话音落下，掌声再次响起。
刘灿耸耸肩，看向老邱：“邱建国，你同意吴凌志的建议吗？”
老邱低声道：“我无话可说。”
刘灿又看向秦瑶：“秦小姐，你呢？”
秦瑶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一抹难以掩饰的欣慰，轻声说：“我没有意见。”
刘灿最后冷笑看向秦砺锋：“臭小子，你呢？”
秦砺锋梗着脖子：“刘书记，我可是法学博士，该懂的我都懂。”
言下之意：你市委书记又怎样？想停秦川科技？想让我放过邱子豪，你有这个权力吗？
赤裸裸的挑衅。
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小南阳赶紧跟上。
秦瑶见状，有点慌，连忙道歉说：“刘书记，他就是个混球，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回去一定让我爸好好管教他。”说完也匆匆离开。
刘灿气得胸口起伏。田梦鹤和大理四爷在一旁不住劝慰。
经过这一场，我倒有些佩服秦砺锋了。
虽然他蛮横无理，但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耿直到莽撞的脾气，以及鲜明的爱憎——某种程度上，确实有我可学之处。
会计很快完成了转账。
我随即打电话给文英和楚炎龙，让他们把邱子豪带到滨海茶楼。
邱子豪一来，我暗暗吃惊：文英可真够意思。一个本该重伤憔悴的人，竟被他养得白白胖胖、面色红润。
老邱见到儿子这副模样，朝我拱了拱手，眼中满是感激。
邱子豪弄明白赔偿结果后，当场大哭起来。
老邱拍着他的背，哑声说：“儿子，钱能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别生气了，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