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圣的残魂在玄妙之意中崩碎第七次时，张小纯正趴在龟纹锅边缘喘息。锅沿的星图已经模糊，可他还是能看清灭圣最后那点灰雾——像粒倔强的尘埃，在光流里左冲右撞，却怎么也逃不出罗天指的范围。
“别挣扎了。”张小纯的声音比枯叶还轻。他能感觉到小乌龟的生机还在缓缓回流，却像条快要干涸的小溪，只能勉强维持他不散作星尘。龟纹锅突然轻轻震动，锅底浮出行小字：“万物有尽，唯念不息。”
这是他第一次在锅上看到字迹。字迹里透出的暖意，像宋君婉当年给他缝的护心符，带着熟悉的温度。张小纯突然想起逆凡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恨，是对“存在”的眷恋——就像灭圣此刻的挣扎，与其说是不甘，不如说是怕彻底消失。
灰雾在这时凝聚成半张脸。灭圣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再有之前的疯狂：“我只是想活下去……师尊说过，活着才能看到星星再亮起来……”
张小纯的指尖顿了顿。玄妙之意在他掌心流转，却没有立刻抹去那点灰雾。他看着半张脸上模糊的泪痕，突然想起水泽国度里，鳄龟把星核推给受伤幼崽的画面——原来再凶残的存在，心底也藏着对“存续”的渴望。
“会亮的。”张小纯轻声说。他抬手将龟纹锅抛向灰雾，锅沿的星图突然亮起，将那点灰雾轻轻罩住，“但不是用寂灭的方式。”
锅身旋转的瞬间，灰雾里浮出灭圣年轻时的模样：穿白袍的少年正蹲在星尘里，小心翼翼地给颗濒死的星核浇水。星核突然迸出微光，少年笑着对身后的师尊挥手——那笑容干净得像初升的太阳。
“原来你也种过星星。”张小纯的声音里带着释然。他看着龟纹锅将灰雾彻底吸入，锅沿的星图上，多出了颗正在孕育的星辰，星辰旁边，标着灭圣的名字。
星空在这时彻底安静下来。张小纯望着空荡荡的寰宇，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剑魔仙域消失的地方，残留着淡淡的桃花香，那是宋君婉最喜欢的味道，此刻却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时空长河……”张小纯抬手按向虚空。指尖的玄妙之意刚凝聚，就被无形的壁垒弹开——主宰境界的力量，果然无法撼动真正的时空法则。他看着指尖消散的光粒，突然想起逆凡说过的话：“有些门，需要万物一起推开。”
龟纹锅在这时轻轻震颤。锅沿的星图投射在虚空中，画出巨大的轨迹——轨迹尽头，是片混沌的星云，星云里隐约有无数光点在闪烁，像被遗忘的种子。
“万族……”张小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那是被寂灭掩埋的百族残魂，这些残魂里，有灵溪宗的修士，有魁皇城的百姓，还有无数在战火中消散的生命。它们没有真正死去，只是在等待被唤醒的契机。
“如果打不开门，就先种下花。”张小纯突然笑了。他将龟纹锅托在掌心，锅沿的星图开始旋转，转出的光丝像细密的雨，洒向混沌的星云——每道光丝落下，就有颗光点亮起，亮起的光点里，浮出张模糊的脸，对着他轻轻点头。
他开始在星空中行走。每走过一处废墟，就埋下颗用龟纹锅本源凝成的种子——种子里混着逆凡的龙纹碎片，灭圣的灰雾，还有小乌龟脱落的鳞片。他不知道这些种子会不会发芽，却固执地在每个废墟里留下标记，像在给迷路的孩子画回家的地图。
“第一万座废墟了。”张小纯抚摸着块刻着桃花的石碑。石碑下的种子刚抽出嫩芽，嫩芽上沾着的，是他用自己生机催生出的露珠。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可眉心的月亮花印记却越来越亮，像在回应他的执着。
龟纹锅突然飞向星空深处。张小纯追过去时，看见锅身正对着片星云旋转——星云里，无数光点正在汇聚，凝成艘小小的星舰，星舰的船头，站着个穿红裙的虚影，正对着他挥手。
“君婉……”张小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再靠近些，星舰却突然化作流光，钻入更深的星云，只留下片飘落的桃花瓣。花瓣落在他掌心，突然化作道清晰的纹路，与龟纹锅的星图完全吻合。
“原来你们在这里。”张小纯握紧桃花瓣，突然明白了什么。时空长河的门，从来不是靠一人之力推开——需要万族苏醒，需要百花开遍，需要所有被遗忘的生命一起呼喊，才能在时空中撞出裂痕。
他转身走向最近的废墟。那里的种子已经长成小树苗，树苗上结着小小的果实，果实里，浮出小宝举着青铜剑的样子。张小纯坐在树下，突然觉得很安心——就算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能看着这些种子发芽，也算是种圆满。
“等你们长大。”张小纯靠着树干闭上眼。龟纹锅在他头顶旋转，锅沿的星图上，那颗标着灭圣名字的星辰已经亮起，旁边，逆凡的星辰正散发着温润的光。
梦里，他看见无数星舰从星云里驶出，星舰上的人笑着向他挥手；看见小乌龟背着新结的果实，摇摇晃晃地跑来；看见宋君婉站在桃花树下，对着他伸出手。
“我们等你。”她的声音在梦里回荡。
张小纯笑着睁开眼时，发现树苗的枝头，正停着只小小的月亮蝶。蝶翅上的纹路，与他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