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尘土和硝烟味儿还没散干净，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王清平、苏子晴，还有死死扒在姐姐背上的苏子明，三人踉踉跄跄地从战神君遗址那扭曲变形的出口里滚了出来，模样比被雷劈过的野狗还狼狈。
王清平脸色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嘴角的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全靠一口气提着。
苏子晴也好不到哪去，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背上沉甸甸的苏子明更是小脸煞白，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刚喘上两口带灰的空气，还没等看清外头是阴是晴，眼前的空间就像水纹一样荡漾开来。
无声无息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布长袍、须发皆白、脸上却透着股诡异红润的老头子，一步就迈到了三人跟前，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晒太阳。
苏子晴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就要把苏子明护到身后，嘴里下意识地低呼：“老祖宗！”
声音都劈了叉。
来人正是戏傀宗定海神针之一，千机老祖。
他刚从遗址核心那片绞肉机里出来，身上却连个褶子都找不着，气定神闲得像是刚溜达完自家后花园。
“臭小子，等回去，我定让你爹好好揍你一顿。”千机老祖虽语气责备着缩头缩脑的苏子明，可眼神却露出溺爱神色。
“祖爷爷……我错了……”苏子明嘟着嘴。
“哼……”
千机老祖冷哼一声，他那双浑浊得仿佛蒙了层雾的老眼，掠过苏子晴姐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了王清平身上。
“小子。”
千机老祖的声音平平淡淡，却像带着万钧重量，砸得人耳膜嗡嗡响：“命挺硬，作为一个小散修，这都爬出来了。”
“多谢前辈关怀。”王清平听出了千机老祖的打趣，不痛不痒的回复。
千机老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五州的水啊，深得很，深不见底，有些地方，不是你这种小娃娃能瞎扑腾的，一个浪头打过来，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王清平靠在旁边一块风化的巨石上，胸口火烧火燎地疼。
他抹了把嘴角又渗出来的血沫子，抬头，迎上千机老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
“深？呵……”
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不就是个……破牢笼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
千机老祖脸上那点闲适的红润唰地褪去，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射出两道几乎凝成实质的精光，锐利得能刺穿金石。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向他倾塌。
苏子晴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背上的苏子明更是像只受惊的鹌鹑，死死把头埋进姐姐的颈窝里。
“牢笼？”
千机老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尖锐：“娃娃，你……知道的不少啊！”
他死死盯着王清平那张年轻却写满沉郁和某种洞悉的脸，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扒开看个通透。
片刻的死寂，千机老祖眼中的锐利缓缓收束，重新变得浑浊深邃，但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费这么大劲，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说，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王清平心上，每一步都在试探的边缘：“看你对上苍那些人，下手比砍瓜切菜还利索，你和上苍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老夫活了无尽岁月，上苍之地的敌人不少，可却无人敢摆在明面上，毕竟人家上头有人。”
千机老祖轻抚白须，指了指天空，话锋一转：“不过我听闻，上苍那个化仙小子多年不曾外出，前段时间似乎去了趟北州，好像还带回来个什么！”
王清平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直冲头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千机老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他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一丝玩味：“你的出现很突兀，一介散修，敢对上苍出手……所以……你在找他从北州带回来的东西？亦或是说那个东西本属于你……，被他夺了去。”
王清平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瞳孔深处无法控制地掠过一丝惊涛骇浪般的紧张。
他死死咬住牙关，没让那声惊喘溢出来，但眼神里的戒备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千机老祖把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浑浊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复杂的情绪，像怜悯，又像是某种冰冷的评估。
“嘿……”
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不再看王清平，转向苏子晴，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丫头，带上这个不省心的跟屁虫，该回家了，这趟浑水，不是你们现在该趟的。”
苏子晴如蒙大赦，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用力点头，眼神却看向王清平：“是，老祖宗！”
千机老祖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裹住了苏子晴姐弟二人，空间微微波动，眼看就要带他们挪移而去。
就在身影即将模糊消失的刹那，他那苍老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入王清平耳中，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锥，直直钉入脑海……
“娃娃，你要找的若真的找到了……可到头来，却发现要面对的是整个五州的倾轧，是与这天下为敌，你……当如何？”
话音落下，空间波纹平息，原地只剩下卷起的几缕尘埃，千机老祖和苏子晴姐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整个五州为敌……究竟是为何意？”这句话像带着倒刺的毒钩，狠狠扎进王清平的心口，让他气血猛地一冲，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为何心口悸动不已，很显然千机老祖身为五州顶尖战力天花板，定然知道些什么……”
王清平思绪犹如一团乱麻，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可却总有一丝有迹可循的意味：“玄儿，你究竟在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