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周数那只禁锢在相沉霖脸上的手,已如触电般后撤!
黑色西装袖口,擦过相沉霖的鼻尖,带起一阵冷风?。
?下一秒?,他如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直直扑向刘浩!
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对方衬衫领口!
刘浩被扯得踉跄,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
却硬生生咬住嘴唇,连一声痛呼都不敢泄出。
“你在现场?”周数的声音骤然染上严寒,“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猛地收紧手指,仿佛要把刘浩的脖子拧断!
“把你听到的、见到的,今天给我吐露干净!”
然而?,刘浩此时,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双眼呆愣地瞪着天花板,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发出破碎的呓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亲眼瞧见……周家的漂亮阿姨——”?
他猛地抓住周数的袖口,手指几乎嵌入布料。
“不顾周围人劝阻,冲进了火海里!”
“等她再回来时,背上已然背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那人身高体型,完全和周家哥哥一样!”
“漂亮阿姨昏死之际,喊的就是周家哥哥的名字——”
周数!”?
他猛然圆睁双目,瞳孔里翻涌着血丝,死死盯着周数的脸。
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癫狂。
“如果你是周家哥哥,那死的究竟是谁?!”
他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火场中,为救相泽燃留下的印记?
“你知不知道,相泽燃是如何抱着那具,烧得没有人形的尸体,在灰烬大雪中度过了一天一夜!”
“他跪在雪地里,用体温去暖那具冰冷的尸体,直到自己冻得失去知觉!”
“他喊你的名字,喊到嗓子咳出鲜血!”
“可你当时在哪里?你在哪里?!”
“如果你是周数,那我哥当年受的那些罪,又是为了谁?!”
“为了谁?!”他的质问像一把尖刀,直直刺向周数的心脏。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服装厂家属院。
迷宫般的巷子里,火舌瞬间将一切破旧的房屋燃烧殆尽!
那些亲切的邻居们,尖叫着四散逃离……
有人身上不着一缕,有些人怀里抱着全部家当。
有人跌坐在马路对面,嚎啕大哭。
有些人像傻了一般,双眼无神。
浓烟四起,火舌不顾一切,肆意舔舐着房屋。
热浪扑面而来,灼得他皮肤发疼!
他发狠般喊叫着父亲母亲的名字,几乎已经忘了哭泣。
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居然是隔壁老宅的刘阿姨?!
刘浩回头望去,整片居民区已然陷入一片火海……
而朱漆大门的外面。
相泽燃脖子上,围着黑色的围巾,肩膀背着书包,显然刚刚放学。
“哥!”刘浩终于见到了熟人,跌跌撞撞向着大门外奔去。
“全完了,全完了!叔叔阿姨还在里面,我爸妈也找不到人影!”
“哥,怎么办,怎么办啊……!”
刘浩的哭喊声,被突如其来的火浪生生掐断。
灼热的气流,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
相泽燃的书包突然跌落在地,重重砸在刘浩脚边。
刘浩猛然抬头!
瞳孔里倒映出,相泽燃在大门口一闪而逝的身影。
“哥!回来!!!”? 他嘶吼着,手臂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去。
指尖,在空气中徒劳地抓握。
终究晚了一步。
火舌已然叫嚣着冲出大门,舔上四周房檐。
逆着仓皇逃窜的人群?,相泽燃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突兀。
相泽燃捂住口鼻,单薄的身影在热浪中微微颤抖。
却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朝家属院最深处冲去!
那里面,有他的父亲母亲,有他的童年回忆,有疼爱他的街坊四邻……
有他来不及带走的、最珍视的东西!
浓烟如巨兽般,吞没了相泽燃最后的身影。
夜凉如水,细雨如丝。
悄然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
周数重新坐进那辆黑色奔驰的驾驶座。
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拒绝了向远派司机的提议。
车灯划破雨幕,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两道昏黄的光轨。
像两条孤独的蛇,蜿蜒向远郊的黑暗深处。
车厢后座上?,相沉霖蜷缩在真皮座椅里。
目光,紧紧锁住周数沉郁高大的背影。
那件深灰色西装,包裹着周数挺拔的身形,却掩不住他肩颈处,紧绷的肌肉线条。
雨滴敲打车顶的声响,与周数手指无意识叩击方向盘的节奏重叠。
在密闭空间里,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
“小舅舅他,明天学校里面还有课。”相沉霖的声音很轻,歪头,缓缓试探着。
“放心。”周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疲乏。
他抬手摁下雨刷器。
刮水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吱嘎”的声响。
像一把钝刀机械地左右摆动,反复切割着雨幕。
“这并非是圈禁,我只是,需要从他嘴里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周数顿了顿,雨刷器的节奏突然加快,仿佛在掩饰某种情绪的波动。
“当年?”?相沉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
像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
他下意识地攥紧大腿上的书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一年,我才刚刚出生。”?
他的声音更轻了,像一声叹息,淹没在雨声中。
周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窗外,雨越下越大。
似乎过去了许久,相沉霖犹豫着,居然从书包中,掏出一个巨大的盒子。
盒子显然不是原装的,盖子与下面还留有一道被顶上来的凸起,像一颗被强行按下的心。
他极爱惜地轻抚着盒子,宽大的手掌托在底部,递向周数。
“下周,你还会带我们出去玩吗?”
周数余光向后,不经意瞥了一眼,却骤然变了神色!
“你,怎么在你这里?!”
相沉霖抬眸,无所顾忌的迎上周数的目光,淡淡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在周数面前露出笑容。
“或许,我应该叫你,数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在相家长大,身边有父亲,有母亲,有舅舅。”
“我却始终,感觉自己活在怪诞的虚假中。”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盒子的边缘。
“我的‘父亲母亲’,虽然相敬如宾,却从未有过亲密的举动。”
“而我那位小舅舅,也和我的血型完全匹配不上。”
“我困惑了许久,也想方设法,探寻了许久。”
“直到,我在老爹的储物箱中,找到了这个!”
他猛地将盒子往前一推,盒盖“啪”地弹开——
露出里面,已然褪色的,用乐高积木搭成的宇宙飞船铅笔盒。
宇宙飞船中央,赫然是那枚圆圆的蓝色按钮。
“我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才应该是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