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在那一刹那，骤然停止。
心如同沉进了冰底，冷的瘆人。
“夫人……”
他短暂的放开她的身体，两人对面相望，却像隔了无数光年。
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的脸颊，倒映着她冰冷空洞的瞳孔，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该死！是我……都是我……”
沉重、压抑的呼吸，带着浓重的湿意和痛苦，一下一下敲在人的神经上。
“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抓了你，我们明明已经商量好了，他答应过我不会动我的家人……”
“我明明派人去救你了，为什么你没有出来……”
“很痛苦吧，那段日子……”
“是我不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杀了她。”
声音突然转折，带上了偏执的冷漠，凉薄又嗜血。
阴冷的眸子不知在看向何处，汇聚成一个空虚的焦点。
“她竟敢骗我你不愿意出来，还对你用箭，千刀万剐都已是仁慈。”
沈晚宁的理智现在好像才回来了一点：“谁？”
“江依。”这两个字单单是吐出来都让他泛起一阵恶心。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她甚至还恍惚了一下。
“派去救你的人没有救出你，反而带出来了她，她说，你不愿意回来。”
“还有……在城墙上，她不知道怎么溜上来的，竟敢买通弓箭手趁乱对你下手……”
“我得知的时候，已经晚了……”
脑中好像有什么对方突然断掉了，连不上线。
“不是你派人去救她的吗？”
“我没有！”他突然错愕的抬起头，撞进一双怀疑的眼睛里，顿时了然，原来她一直以来都误会了……
慌忙解释：“我没有派人救她，我让人去救的是你！你才是我的王妃，我万没有去救别人的道理！”
“你喜欢她。”
“从未！”他突然急起来，伸出手指就要发誓，“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我谢瑜若是对他人有过半分旖念，便叫我天打雷劈、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我谢瑜此生，只为沈晚宁一人！”
纵然是为了江山社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的眼。
就是因为知道要娶的是沈家女，他才站了出来。
他也曾学过那些纨绔行事，去瞧过他未来的夫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惹了满脸绯红的娇俏少女，即便是他也难掩怔愣。
心中欢喜。
“前世逼宫，我与离王实则达成了某种交易，他答应我不会动你，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毁约，拿你逼我……”
“我若是知道，必不会放过他！”
她古井无波的脸上彷佛这时才出现一丝波动，微微抬眼：“我看到你书房的信了。”
谢瑜一愣，忽然想明白了连日困扰他的其中关窍，声音陡然提高：“你以为我拿你做局！？”
她没说话。
“他说要拿我的一个亲眷下手，这样才能使这场戏更有信服力，但得知他的目标是你时，我没有同意！”
“我谢瑜再怎么不是，也绝不会拿身边人开刀！”
“那关于沈家的那些信件，你又作何解释？”
她以为圣上拿谢家下手，是为震慑，没想到他们的最终目标竟然是沈家。
两方人演这么一出戏，也不嫌累得慌。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
“我想着圣上要对谢家下手，沈家也是大家，可能也会遭此横祸，就派人暗中调查，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还有你之前中毒的事，我查过了，那种毒只有皇室有，而且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圣上，才敢断定他对你所做的种种无非是为了沈家，或者是边塞的镇国大将军。”
“但我怕你担心，没有直接跟你说，就想着自己派人处理了，不让你费心，没想到你会误会。”
“我以后一定什么事都和你说，好不好……”
一直拉着她的手小幅度的晃了一下，似在祈求，又像在安慰。
“还有，那不是我和天家的阴谋，他们对我，是真的要打压……”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只剩下单调的滴答声，敲打着屋檐。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
前世今生困扰她的，让她悔恨的，所有的一切，如今却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明明所有的苦难她都受了，为什么还是像个小丑一般……
“夫人……”
现在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了，但面前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有些心慌，迫切的想要听到她的答案。
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劝她……
他应该庆幸，索性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在，还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继续保持。
“谢瑜……”
久久没有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他心一瞬间揪起。
直直的对上他的目光，她感觉自己现在冷静的可怕。
苍白的脸色在冰冷的夜里分外惹眼。
“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有这些……”
她的声音很淡，淡到听不出一丝波澜，“自我嫁进谢家，冰冷的枕席，冷漠的距离，破裂的婆媳关系，无穷无尽的误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六年，整整六年……”
“若是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可谢瑜，这是整整六年。”
“即便毫无感情，也该有所怜悯。”
“我病倒在床榻上无人看管的时候，你可知，那是怎样的冰冷绝望，我倒在城下一箭穿心的时候，你又怎知我有多无助。”
“你说你不喜欢她，可你处处的偏心，处处的向着，每一个举动，都将别人放在第一位。”
“我呢？”
他的人都能将江依错认成他最重要的人，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是说买通就买通，她的地位，所有人都明白。
赤裸裸、明晃晃的偏爱，又有谁能受得了。
“我……”
他张了张嘴，吐出的却是无尽的苦涩。
“你走吧。”
“前尘诸事已了，过去也如过眼云烟，我们就此放下吧。”
内心被这一句话狠狠的刺痛，他盯着她的脸，似乎要从中看出一分破绽。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