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出口甫一出现,方尘毫不犹豫,率先一步跨入其中。
老龟缓缓扭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堕落之海,眼神中满是无限的唏嘘感慨。
他于此地镇守千年,这片海,对他而言,说是家也毫不为过。
长久以来,他一直怀揣着一丝希望,翘首等待后来之人,能够封印诡异,助他摆脱这漫长的禁锢。
如今,终于重获自由。
然而,这自由不过是意味着他即将赶赴下一场使命罢了。
老龟决然地斩断心中杂念,用力一甩衣袖,身姿矫健地紧随方尘身后,踏入那通往外界的出口。
随着他们的进入,出口缓缓合拢,暂时将这座黑暗深邃、充满诡异的黑海封闭起来。
至于下次再次开启,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但他希望,此地永远不要开启。
这至少证明,诡异一族没有破开封印。
......
青州城,城主府。
大厅之中,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阴影里,只能勉强瞧见半个身形。
透过窗户洒下的阳光,像是刻意避开了他,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沙沙。”
细微的脚步声轻轻地走进大厅,尽管来人已然刻意放轻脚步,但在他耳中,却仿若雷霆轰鸣般清晰。
“有消息了吗?”
那道人影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如炬。
可当看清来人后,他又缓缓坐回椅子中。
“小姐今日怎么样了?”
白衣侍女书画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哭腔说道:“城主大人,求求您劝劝小姐吧,她......”
书画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哭出声来。
“怎么回事?”
许巍然看向书画,然而视线却并未真正落在她身上,仿佛思绪还沉浸在别处。
“小姐她已经连续十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呀。”
书画心急如焚,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小姐身子骨本就柔弱,之前又受过伤,奴婢实在担心她......”
“这妮子!”
许巍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说道:“走吧,我去劝劝。”
书画赶忙抬手一抹眼泪,匆匆抬脚跟上。
许娇容所在的小院,弥漫着比许巍然大厅更为浓重的死气沉沉之感。
琴棋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小脸上写满了忧虑与焦急。
她身后的房门紧紧关闭着,无论她如何敲门呼唤,都无人应答。
甚至,一向极少对她和书画发火的小姐,这几日脾气愈发暴躁。
不过,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打骂责备她们并不惧怕。
她们真正担心的,是小姐这般不吃不喝,会伤到自己的身体。
“小姐,您把门开开吧。”
琴棋鼓足勇气,再次轻轻敲门,声音中满是哀求:“您再怎么样,也得吃点东西呀。而且今天天气格外好,我们可以......”
“滚!”
房间里,骤然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刺耳声响,紧接着便是许娇容烦躁的怒吼声。
“都给我滚,别来烦我!”
琴棋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跪在门口,凄惨地说道:“小姐,您要打要骂都随您,就算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奴婢求求您,千万不要伤害自己啊。”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琴棋一下子慌了神。
她不怕小姐生气发火,却最怕小姐连话都不愿说一句。
就在琴棋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之时,许巍然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了小院。
琴棋正要开口说话,许巍然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行退下。
琴棋欲言又止,在书画眼神的示意下,最终还是退出了小院,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许巍然并未敲门,而是径直在门口的台阶上缓缓坐了下来。
距离城比,仅仅过去了十天时间,然而这位青州城的第一强者、城主大人,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那原本满头乌黑的头发,已有两缕醒目的白发,从鬓角悄然垂落。
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丝迟暮的气息。
“丫头,爹知道你怨我。”
良久,许巍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仿佛砂纸摩擦,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愧疚之色。
他苦笑着,自嘲道:“我本以为,以那小子的实力,就算无法通过考核,至少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谁能想到......”
“你不要提他,你没资格提他!”
背后的房间里,顿时传来一声带着埋怨与愤怒:“你也给我滚出去!”
虽然被女儿这般责骂,但许巍然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少,女儿还是愿意与自己搭话的。
自从女儿离开远古战台后,就一直失魂落魄,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眼神中满是空洞与茫然。
甚至,他能从女儿的脸上,清晰地看到对自己的怨恨与疏离。
直到他看到女儿独自一人归来,并未瞧见方尘的身影。
那一刻,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方尘,恐怕已经陨落在了远古战台之上。
只是,无论他如何焦急地追问,女儿都不愿与他说一句话。
若不是他从丑牛那里得知了远古战台上具体发生的事情,恐怕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清楚,这次城比竟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变故。
“容儿,不管你如何怨我恨我,你只需知道,爹也绝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许巍然轻轻弹了一下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
“而且,爹不相信那小子就这么没了,只要他还活着,爹拼了命也一定会找到他!”
“呵!”
屋内,传来一声充满不屑与苦涩的冷笑。
“即便......”
许巍然微微一笑,然而眼中却闪过一抹凛凛寒芒。
“即便他真的遭遇不幸,爹也一定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家那副举族欢庆的嘴脸,还有元启城那些胆大妄为的行径。
说罢,许巍然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院。
十天的时间,他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达到了极限。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得到元启城的任何回应。
而方家,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竟然确认方尘已经陨落,随后便举族欢腾,连续大办了十天的流水席。
这场闹剧,也该彻底画上句号了。
等解决了方家,他也该亲自走一趟元启城了。
他们竟敢破坏规矩,让洞天境强者进入远古战台,导致如此惨重的伤亡,元启城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小姐,不好了!”
琴棋和书画神色慌张地冲进小院,焦急地说道:“城主大人,他......他直奔方家去了。”
“他想去就去吧,与我无关。”
少女的声音中虽然满是怨气,但实则不过是她无力的发泄罢了。
她心里明白,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实力不够强大。
怪自己眼睁睁看着方尘陷入危险,却无能为力。
满心自责与愧疚的少女,只能将这满腔的怒火,一股脑地迁怒到父亲许巍然的身上。
她明知这样不对,却想用这种方式,逼迫父亲为方尘讨回公道。
“小姐,您快劝劝城主大人吧!”
书画焦急万分地说道:“奴婢知道,这件事方家做得确实过分至极,但城主府不得插手世家之事,这可各大世家和城主府早就定下的规矩,一旦破坏,势必会遭受各大世家的反击。”
城主虽主导一城,但并非不受任何辖制。
毕竟,一旦开了先例,各大世家必定会联合起来,一同向城主府抗议施压。
纵然许巍然实力再强,城主府底蕴再深厚,可一旦方家出事,恐怕连林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少女蜷缩在墙角,将脸庞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蓝色的寒气,在她身上时隐时现,明灭不定。
其实,从几天前开始,她体内的寒气就已经逐渐压制不住了。
但她却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地扛了下来,甚至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若非如此,当她听说方家因为确定方尘陨落而举族欢庆、大摆筵席的时候,她恐怕早就不顾一切地带人灭了方家。
但此刻,许娇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小脸。
尤其是那双眸子,原本的黝黑之色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湛蓝之色,其中蕴含着极致的寒气。
只需再有一丝,这湛蓝之色就会彻底占据整个眼眶。
到那时,许娇容体内的寒气便会彻底爆发。
即便神仙下凡,怕也难以施救。
“嘤嘤~”
就在这时,一只野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竟硬抗着那冰冷刺骨的寒气,缓缓凑到许娇容面前,发出柔弱而又熟悉的叫声。
正是骨爪猫妖——嘤嘤。
这熟悉的叫声,仿佛一道温暖的电流,让许娇容正要失控的心神,猛地恢复了一丝清明,眼中的蓝芒也随之减弱了一分。
“你......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许娇容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快走吧,不然你......”
“呃啊!”
话还没说完,许娇容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体内的寒气终于再也遏制不住,一片蓝色寒芒,如汹涌的潮水般从她双眸中彻底席卷而出。
下一刻,这蓝色寒气便如脱缰的野马,冲破小院。
仅仅数个呼吸间,半个城主府都笼罩在了一片蓝色寒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