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筷轻轻搁置在碗沿，像是敲响警钟，打破餐厅里的沉默。
司墨乌睫微抬：“你要植物园墙末的那块地？”
温灵素面无表情，“对。”
光谱种子需要天然光照，不能一直在墟鼎待着，而植物园深处的宝地湿润有灵气，且一般无人经过，是培育灵植的最佳地方。
一枚全透明的方盒被推至面前：“这是培育盒。”
盒中只有小撮灰扑扑的土壤和一颗毫不起眼的米白色种子。
司墨的声音平稳无波，“将这颗三色花的种子培育成功，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三色花天生娇嫩，生长条件极高，的确很难培育，即使只是颗种子，在这个时代也尤为珍贵。
温灵素指尖轻触培育盒，只靠一双眼睛透过外表，粗略评估种子的状态。
生命力微弱，但核心尚存。
“可以。”她抬眼迎上司墨意味深长的目光，“另外，我需要 A级灵能土壤和每日三升未受污染的晨露。另外，在我培育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干涉。”
司墨眉梢微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餐厅内静得能听到窗外微风拂过竹叶的声音。
“A级灵能土壤极为稀有，晨露采集也非易事。”他缓缓道，“我如何确定你的能力配得上这些资源？如果失败，岂不浪费资源。”
“可以不确定。”
温灵素目光隐含浅淡玩味，“但这颗三色花种，等不了很久。”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碰撞出簇簇火花。
最终，司墨微微颔首：“行。但我有个条件，跟我来。”
他站起身，徐步走向二楼。
温灵素不紧不慢地跟上。两人停驻在二楼最西端，司墨拉开一侧的隐藏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涅灰色的培育室，淡蓝色的灯光自动填满整间，各种精密仪器环绕四周，光线调控系统、温湿度控制器和营养液输送装置一应俱全。
“你可以在这里进行培育。这些设备能给三色花提供最佳环境，提高成功几率。”
温灵素扫视一圈，敏锐地注意到天花板角几个隐蔽的能量探测器和高清摄像头。
果然，他不仅要结果，还要过程。并且一直在提防。
“谢谢。”她礼貌答了句谢。
翌日清早，培育室的门自动打开。
温灵素审查着送到的资源，内心不由地冷笑，这些与约定的简直相差甚远。
土壤只是普通的 b级培育土，晨露也只有区区一升。
“目前能调集的资源有限。”陈管家只负责传达，“少爷说，这颗种子至今没有人培育成功，连专家也觉困难，失败多次，暂不能调动A级灵能土壤和三升晨露。”
好一个居高临下的测试。
温灵素心底明了，却不露声色地接过那些劣质资源。
“请转告少爷记得草拟土地合同。”
——
三色花的培育拉开帷幕。
监控室内，司墨静静观察着屏幕中从容淡定的女人，一台电脑悬浮在右手边，电脑屏幕映着几位专家写满质疑的脸。
“她开始松土了，手法很普通。”
“湿度调控在标准范围内，没什么特别。”
“光照强度偏低，这种条件下三色花几乎不可能发芽。”
专家们不时摇头，并不看好。
司墨保持沉默，目光随着那抹高挑身影移动。
他看见温灵素随意地将手拂过土壤表面，指尖却在某个瞬间轻轻颤动，嘴里一边哼着陌生的调子，声音恰好与仪器运行的嗡鸣形成共振，一呼一吸间，培育室内的气流似乎产生微妙变化。
所有的细节在监控下被无限放大，却显得那么自然，又那么不经意。
“不知司先生给这保姆多久时间？”
“三十天。”
电脑顷刻传来专家的大肆讥讽：“别说短短一个月，就算给她一年时间，也不一定能成功！”
“想我当年耗费三个月，也只是让三色花破芽便阻滞不前，一个年纪轻轻的保姆？绝不可能！”
然而，脸颊的疼痛突如其来。
第三日，只见监控下那三色花嫩绿的芽尖破土而出，在贫瘠的土壤中顽强挺立。
“这不可能！”那位专家大吃一惊，“按照目前的光照和营养条件，根本不可能破芽！”
司墨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画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色花以超乎常理的速度生长。叶片舒展，茎秆挺拔，甚至隐隐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专家们越来越困惑：“所有数据都正常，但就是无法解释生长速度！”
“这不符合光合作用效率定律！”
“看这里，能量读数偶尔会有微小峰值，但很快恢复正常，检测不到来源！”
司墨眸中的光彩却越来越亮。
他看着温灵素每日都以相同的节奏劳作，看似平凡的动作下，三色花却日新月异。
唯独有一次，深夜时分，司墨独自查看监控回放时，注意到一个细节：
每至零点零分零秒，温灵素的手指会无意般拂过三色花，而监控设备的能量读数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波动，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但他偏偏注意到了。
第二十天，三色花悄然绽放。
淡蓝的花瓣舒展如羽，花心散发着星辰般的微光，整个培育室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蜜香。
更令人惊讶的是，天窗竟然溜进来一只拇指大小的蝴蝶，停留在三色花上酣睡，这简直跟沙漠里看见净水一样罕见！
效果远远超出了司墨的预期。
当温灵素走出培育室，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时，司墨已在门外等候。
“它需要最后阶段的培育才能完全成熟。”温灵素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小事。
司墨凝视着她，许久才开口：“你需要什么？”
“最初约定的资源，现在。”她的语气不容商量，“以及一个承诺。”
这次，司墨没有讨价还价。
A级灵能土壤和足量晨露很快送达。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一些罕见的星际材料：“如果用这个代替部分土壤，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种特殊波长的光线对它可有好处？”
“一般。”
“那摄入这个材料，会不会起作用？”
“……”
她第一次觉得司墨多话。
在最后阶段的培育中，温灵素将一种银色系矿物质混入土壤时，三色花突然发出悦耳的鸣响，叶片上的纹路变得如同流动的星河，散发的蜜香程度陡然增强了数倍。
“不错的反应。”司墨目睹这一现象，瞥向温灵素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
不到三十天，三色花接连释放出其他两种颜色，根茎比前面长高十多公分，花心变得更加硕大，最终完全成熟。
“比我预想的要快。”
司墨自然履行承诺，划出土地给予温灵素。
植物园深处，司墨双手插兜，身影被夕阳的光拉长。
“你在干什么？”
“播种。”
温灵素没有回头，继续手中的移栽，手指掂量着泥土的质感克重。
灵植，是星际世界里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