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言鼻梁高挺如雪岭孤峰，唇若丹朱染就，不笑时如薄刃含霜，这般浅笑时梨涡隐现，恍若春风破冰。
仰灵思觉得他恐怕是疯掉了，不然为什么会在他的脸上看到笑容？
“小公主，告诉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只有我一人在伤心欲绝？“
凭什么这些日子他因为她的死遁而伤心欲绝，她却那么理所当然的抛下了自己转身去了襄阳，跟着李家军进了京都准备当她的小公主？
仰灵思忍不住的破声哭了出来，
不停的推着他的胸膛。
“周蔚言！你我之间，本就是你强迫与我。“
仰灵思仰头看着他，
“逃离你我开心的要死，我怎会伤心欲绝！“
周蔚言虽已料到了答案，此时此刻的心却还是剧痛不止。
他自是知晓这场感情中，是他单方面的在强迫她。
在椿城养伤的那一个月，是她对自己最为温和的一个月。
被困在尼姑庵的少女，根本就没接触过男人，又怎么能看穿他的想法？
周蔚言养完伤，分别之时有正式问过她等两国交战结束后，是否愿意和他一道回京都。
他愿意八抬大轿接她入府当他周蔚言独一无二的正妻。
从未向外展露过情愫的少年红了脸，认为这般许诺便是他的告白。
可少女只是从最初的不解到震惊，最后拒绝的十分坚决。
直到这时他还记得当时的她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小将军，我不愿。“
少年的自尊使得他未再言半句，转身便走，回到周家营里，不顾刚刚恢复好的伤势，拼命的练兵打仗。
父亲惊艳于他的迅速成长，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不再因为他忠武侯世子的身份而不服于他。
周蔚言是有几分骄傲的自尊在。
他生下来便是陛下亲封的世袭忠武侯世子，母族为江南世家岳家，又有一个在宫中执掌后宫的贵妃姑姑。
从小在宫中和皇子们一道长大，谁人不夸一句周世子麟子凤雏，风华比玉？
京中又有多少贵女想当他的正妻。
可就在小小的椿城，被那不识好歹的女人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
林家对她来说可谓是虎狼之地，毫不关心的生父，阴险毒辣的继母。
小小的尼姑庵吃穿用度都要靠她自己。
她才多大？
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而已。
若是她愿随自己去京都，他会宠着她爱着她，给她尊贵的身份，让她下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居然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自己！
他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不愿便不愿吧，他周蔚言要什么女人没有？
何必执着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身上。
但少年的骄傲并没有维持多久。
那骄傲的自尊最后也没有打败浓厚的爱意和强烈的占有欲，最终的最终，他还是抵抗不住这炽热浓烈的心意，回了椿城，用近乎偏执的方法彻底得到了她。
“思思，你可真是有够狠心的。”
周蔚言温柔的安抚着她，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椿城之事此后不再提。“
“我们在京都重新开始。“
秋阳再次回到前院之时，围在周围的暗卫已经消散。
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抹蟹壳青，云层边缘渐渐镶上熔金般的亮边，像有双无形的手在缓缓揭开夜的帷幕。
他轻声踏进房间，默默的将碎在地上的裂片整理干净，八仙桌上的青花瓷茶具已经所剩无几。
“公主....”仰灵思坐在屏风后面的床上，整理了衣衫后走向前来。
“王嬷嬷那里应该有同样的茶具。”
仰灵思眼中的泪已经消散。
“这些暗卫怎么样？”
她问的是今晚守在院外面的那些暗卫。
“影随形动，无声无息，都是高手。”
秋阳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但不如他。”
仰灵思知道，秋阳指的是周蔚言。
周家本就武将世家，有自己培养的暗卫也并不奇怪。
周蔚言能不惊动忠勇侯前提下，调动这些暗卫，可见周家现在也不是忠勇侯一个人说的算的了。
“公主，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秋阳做了个挥刀杀人的手势。
在椿城的时候，绝大数时间他是留在林知县府中，为远在尼姑庵的仰灵思提供情报。
等他发现周蔚言存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仰灵思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不是一具熟悉的皮囊，直到镜面泛起雾气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抹去。
“为什么要杀他？”
“公主，他是周家嫡子！是周家未来的家主！”秋阳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
“公主，当年若不是因为周家...你...你怎么会沦落至椿城。”
秋阳是个不爱说话的闷性子，仰灵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怒火攻心，焦灼的模样。
“甚至，咱们都离开了董家，他们还要赶尽杀绝。”
九年前，他临危受命，带着年仅六岁的仰灵思还有妹妹秋霜离开汝阳。
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追杀。
直到躲到了边境椿城，冒充了在尼姑庵里将死的林知县之女林思，才过上了安稳日子。
公主金枝玉叶之躯，若不是周家，她本该在宫中如金枝玉叶般长大，如今却受这般侮辱！
“就因为他是周家未来的家主，我们才不能杀他。”
仰灵思眼睫低垂遮去眸中思绪，再抬眼时，唇间溢出的句子已裹上精心调配的温和假象。
“毁了他，难道不比杀了他更有趣？”
秋阳不解。
他只知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伤害公主的人统统都该死。
公主的有些行为，在尼姑庵中莫名对周蔚言的纵容，秋阳都看在眼里。
他不相信公主对这男人有情，公主从小便是冷清冷血的性子，更何况对自己的间接杀母仇人？
“杀了他，周毅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源源不断的儿子，忠武侯府也不缺一个世子。”
“我要让周蔚言为我们所用，忠武侯府消失在京都，周贵妃失去所有依仗。”
“让他们周家人全部下无边地狱中为我娘亲赎罪。”
仰灵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觉不出疼，声音像碎玻璃在金属板上刮擦，仿佛皮下困着发狂的兽，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