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蓝液浮在空中，离地面三寸高，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吊着。它微微颤动，仿佛有了意识，又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陈晓琳盯着它，肩膀上的血还在往下淌，滴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泪，也不是水。是新世的第一缕情绪，凝成了实体。
她抬起手，指尖刚要碰上去，蓝液猛地一颤，调转方向，直奔上方那团燃烧殆尽的火凤魂核飞去。
“等等！”她扑过去，膝盖砸在地上，右手撑住身体才没摔倒。左眼一阵刺痛，视野里全是雪花般的乱码。她咬牙闭上眼，再睁开时，红瞳已经涨到了眼角，手腕上的永夜神殿印记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
但她顾不上这些。
她能感觉到——火凤还没死。它的魂还在，只是被困在了吞噬者的因果网里，动弹不得。
而那滴蓝液，正在唤醒它最后一点灵识。
天空开始扭曲。一道道折痕凭空出现，像是有人拿把刀在空气中划出无数口子。每个口子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吴浩跪地不起、林逸化作灰烬、宁红夜拔剑指向顾清寒……
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结局。
也是已经被吞噬者复制下来的失败。
“不能再拖了。”陈晓琳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和汗。她伸手按在焚天雀纹上，用力一掐。
彩虹色的纹路瞬间亮起，顺着她的手臂爬满全身。她喉咙发甜，一口血喷出来，却笑了一声：“你说过要护我到底的，现在装什么死？”
话音落下，远处那团残破的火焰突然抖了一下。
终焉火凤睁开了眼。
它的翅膀只剩骨架，羽毛早就在之前的战斗中燃尽。可它还是缓缓张开了双翼，低头看向陈晓琳。
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无数记忆碎片冲进脑海。
她看见自己穿着神殿祭服，站在烈焰中央宣誓：“宁毁我魂，不负一人。”
她也看见火凤俯冲而下，替她挡下那一击致命的法则斩。
那是前世的事。
原来它们早就绑在一起，不是主仆，也不是坐骑与主人，而是两个灵魂互相托付过的存在。
“走！”她嘶吼，“别管外面，冲进去！”
火凤没有回应，只是猛然俯冲，不向吞噬者的外壳，而是直接撞进了那片不断折叠的空间裂缝深处。
它消失了。
下一秒，陈晓琳胸口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她跪倒在地，七窍同时渗出血丝。那种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意识被亿万条记忆线撕扯，每一条都在逼她接受一个“失败的现实”。
她看见林逸死在她怀里，眼睛还睁着。
她看见自己亲手杀了他，为了延续他的命，把自己炼成了活蛊。
她看见天地崩塌，九界归零，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废墟上哭。
“假的……”她喘着气，“都是假的。”
可这些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分不清哪一段才是现在。
她抬手，狠狠掐住自己脖子，用窒息感逼自己清醒。指甲陷进皮肤，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啼鸣。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从她心里响起的。
火凤在喊她。
它没被同化，反而在那些记忆线里点燃了火种。每一根连接失败世界的因果线，都被七彩火焰烧出了一个缺口。那些原本压向众人的投影开始崩解，一道接一道地碎裂。
吞噬者的身体剧烈震颤，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痕。它想合拢空间，却发现内部结构已经被逆转——原本是用来吞噬能量的漩涡，正被迫向外释放压缩多年的本源之力。
一团跳动的光核从它体内浮现，悬在半空，像一颗心脏。
能量源解封了。
但问题来了。
四周的空间又开始折叠，比刚才更急。那些裂痕疯狂闭合，要把这颗核心重新吞回去。
陈晓琳挣扎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又倒下。她扶住一块碎石，一步一步往因果天平走去。
天平静静漂浮在原地，银蓝色的光泽微弱闪烁。她知道它能判定这颗能量源的归属，但需要裁决者的血。
她抽出腰间的短刃，搭在手腕上。
刀锋刚压下去，天平突然自行升起，悬浮到半空。
玄冰宝石已经融化，可某种东西留了下来——是吴晨曦那一滴血里的执念，是她清算罪孽时说的那句话：“我们选择不再害怕。”
这份意愿还在规则之中。
天平两端缓缓展开，一边浮现九界崩塌的画面，焦土千里，尸骨成山；另一边是一个孩子仰头看星，眼里有光。
指针转动。
慢得几乎看不见。
但最终，完全倾向了右边。
“新生”刻度亮起。
刹那间，能量源爆发出纯白光芒，像太阳初升照进深渊。吞噬者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整个躯体从内部开始瓦解，黑雾如冰雪消融，连一丝残影都没留下。
星海战场恢复了平静。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那颗能量源静静漂浮，散发着温和的光。
陈晓琳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地。她右手还抓着焚天雀纹所在的手腕，指节发白。彩虹色的纹路变得极淡，像是随时会消失。
她抬头看向空中。
火凤不见了。
但在能量源上方，有一点七彩火苗轻轻飘着，微微晃动，像在呼吸。
她想伸手，可手臂抬到一半就落了下来。
眼皮越来越重。
意识模糊前，她听见一个声音，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
“这次……换我守你。”
她的嘴角动了一下，没说出话。
身体向前倾，倒在天平基座旁。
右手仍紧紧攥着手腕。
那点火苗轻轻摇曳，映在她失去焦距的瞳孔里。
能量源静静悬浮，未被任何人触碰。
它的光均匀洒落，照亮了整片战场。
远处的地面上，一道细小的裂痕悄然延伸，形状像是一枚倒置的剑印，尽头正指向战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