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关毅肩上,院子里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姜美妍还在回放刚才的视频,陈静姝起身收拾碗筷,姜卫国坐在藤椅里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空气里还有汤圆的甜味,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
关毅轻轻动了下身子,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白色硬壳,边角烫着金线,上面印着一行字:全国年度声乐大赛组委会。
他把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抬头看他。
“特邀参赛函。”他说,“比赛全程直播,评委由三位国家级音乐人和两位海外评审组成。如果你参加,会有更多人听到你的声音。”
我没立刻伸手去拿。手指只是停在膝盖上,指尖有点发紧。
姜美妍凑过来一把抓起信封翻看,“哇!这比赛超难进的!好多专业歌手都挤破头要参加!姐你怎么拿到邀请的?”
“她的资历够。”关毅说,“主办方看过你最近的演出录像,主动联系我。”
我低头看着桌面。木纹上有几道划痕,是以前钉花架留下的。我记得那盆茉莉死了,陈静姝后来种了一棵薄荷。
“这个比赛……若琳也会参加吧?”我说。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些。
关毅没有回避,“她去年是亚军,今年大概率会来。”
我攥了下衣角。
上次比赛后的事情我还记得。她让人改了我的伴奏音轨,现场走音被剪成热搜词条。记者追着问我是不是靠关系进决赛。我在后台吐了,关毅蹲在门口守了一夜。
“她不会有机会。”关毅声音不高,但很稳,“这次所有流程都有第三方监督,录音、排练、彩排全部备案。我会跟制作组对接每一个环节。”
“怕啥!”姜卫国忽然开口,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你在台上唱,我们在台下坐着。谁想搞小动作,先问过我们同不同意。”
我转头看他。
他咧嘴一笑,“你从小嗓门就亮,跑调都能唱出劲儿来。现在真本事在手,还怕谁压你一头?”
陈静姝站在水池边擦碗,回头说:“你生母把你救下来,养母教你走路说话,男人帮你铺路唱歌,妹妹给你摇旗助威——咱们这一家子齐了,谁能动你?”
姜美妍把手机塞进裤兜,跳起来抱住我的胳膊,“姐!你要赢!我要穿最闪的应援服站第一排!谁敢黑你我就骂回去!”
我笑了下,没说话。
关毅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一次不一样。你不是一个人准备,也不是一个人上场。我会陪你练歌,盯混音,查流程。只要我能插手的地方,就不会出问题。”
我慢慢伸手,摸到信封表面。纸很厚,边缘整齐。
我想起昨天晚上说的话。我想继续唱歌,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还在路上的人。可话刚说完,现实就这么快摆在眼前。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关毅说,“没人逼你。但现在退,是因为怕她,还是因为还没准备好?”
我抬眼看他。
他目光很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施压。
“我不是不敢比。”我说,“我是怕……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如果再被人拖下去,我会撑不住。”
“那你现在是一个人吗?”姜卫国问。
我摇头。
“那就对了。”他说,“有事一家人扛,有难大家一起挡。你只管往前走,后面的事不用你操心。”
陈静姝走过来,把手搭在我手上,“你要是参赛,明天我就开始炖银耳莲子。补嗓子,也补心气。”
姜美妍抢着说:“我可以帮你查往届选手资料!还能做投票群拉粉丝!”
关毅接过话:“编曲我来负责。你想唱什么风格都可以,我会做出最适合你的版本。”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脸都很近,都很真。
风吹进来,把桌上的信封掀开一角。里面夹着一张赛程表,第一轮主题写着:初心。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送快递的路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的一首老歌。那时候车坏了,我坐在路边等修,对着空街巷哼了一遍又一遍。路过的大妈停下来看我,听完笑着说:“小姑娘,你这嗓子能唱大戏。”
后来我把那首歌学会了,在第一次试唱时唱给了关毅听。
他当时说:“你唱歌的时候,不像在求认可,像在讲故事。”
我现在还想讲。
我想告诉那些凌晨起床打工的人,有人记得你们走过的路。
我想告诉那些被否定过梦想的人,坚持本身就有声音。
我也想告诉徐若琳——
我不再怕你了。
我伸手拿起信封,捏在手里。
“好。”我说,“我参加。”
姜卫国哈哈笑出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陈静姝转身继续洗碗,嘴里哼起一段小调。姜美妍掏出手机开始搜比赛规则,一边念一边记。
关毅坐得没动,只是侧头看着我。
“确定了?”他问。
“嗯。”我把信封翻了个面,手指按在主办单位的印章上,“我想唱一首新的。写送快递时看到的日出,写我妈做饭时的背影,写我爸修车时哼的曲子,也写你第一次听我唱歌的那个下午。”
他点头,“词你来写,我来做谱。”
“我可以帮忙录demo吗?”姜美妍抬起头。
“当然。”我说。
陈静姝从厨房探出头,“需要我给你们煮宵夜不?”
“要。”姜美妍举手,“我要加蛋!”
姜卫国拍拍腿站起来,“我去看看车库灯亮不亮,你俩以后排练就在那儿,清静。”
关毅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早起。”
我点头,把信封收进外套口袋。
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抖了。
我们都没提徐若琳的名字,但我知道她在等着我出场。
我也知道,这次不会再躲。
我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天。星星很多,月亮半圆。
关毅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你记得第一次听我唱歌的地方吗?”我问他。
“KtV包间。”他说,“角落那个最小的房间。”
“那天我穿的是蓝色外套。”我说,“袖口开了线,我自己缝的。”
“我知道。”他说,“你缝歪了。”
我笑了一下。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
屋里传来姜美妍大声读规则的声音:“第一轮淘汰百分之四十——姐你必须进前六十!”
陈静姝喊:“别念了!早点睡!明天还得买菜!”
姜卫国在院门口拧钥匙,“灯好了!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地盘!”
关毅轻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正式备赛。”
我握紧他的手。
远处传来一声狗叫,是隔壁阿黄。它叫完就没再出声。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
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