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睁着眼，盯着空中浮现出的波形图。那道0.8秒的脉冲信号被拉长放大，拆成无数细碎数据点，像一串断续的密码。
“能追。”他说，“只要它发过一次，就能找到根。”
萧逸没动，手指压在袖口银针上，指节微微用力。他看着洛尘，等下文。
洛尘闭眼，意识沉入空间。图书馆深处，一台从未启用过的黑色终端缓缓亮起。这是上次战胜虚拟对手后解锁的新模块——逆向波纹解析器。它专为追踪隐匿信号设计，能在千兆杂波中锁定唯一真源。
屏幕上开始滚动字符。三秒后，定位弹出：G-12星域地壳下八百米，地下节点b区七号舱。
“就是那里。”洛尘睁开眼，“那个自检信号是从控制终端发出的，不是中转站，是主控端口。”
萧逸点头，“它在确认自己还在运行。”
“不止。”洛尘调出另一组数据，“我让系统回溯过去三个月的所有微弱波动，发现这个终端每隔七到九天就会发出一次同类信号。频率一致，强度一致，连延迟误差都不超过0.03秒。”
“定时心跳。”萧逸说。
“对。它不是临时接入，是长期在线。而且……”洛尘停顿一下，“刚才那次自检，收到了回应。”
他把接收到的返回信号投射出来。一段极短的编码，几乎无法解析。但空间比对了《暗月星古通讯协议》里的老式指令库，匹配出一个词：**已接管**。
车内安静了几秒。
“他们已经在用了。”洛尘低声说，“不是准备，是已经开始调度能源流向。我们之前看到的能量偏移，不是测试，是常规操作。”
萧逸眼神变了。他靠在车门边，声音低下来，“你记得我说过的‘静默换血’吗？”
“记得。水质慢慢变差，让人离不开他们的设备。”
“这次不一样。”萧逸摇头，“他们不打算让人适应新规则。他们是想让所有人突然失去旧规则。”
洛尘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能源系统一直稳定运行，人们不会怀疑它的安全性。可一旦某天，边境星系突然断电，医疗维生系统瘫痪，跃迁导航失灵，整个社会陷入混乱——那时候，谁要是能立刻恢复供电，谁就是救世主。
而那个“救世主”，早就埋好了自己的网络。
“所以他们不需要藏得太深。”洛尘说，“只要崩塌发生，他们就会以重建者的身份出现。所有质疑都会被生存需求压下去。”
“没人会在病人快死的时候问电从哪来。”萧逸说。
两人同时沉默。
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阻止，而是要不要揭露。
联邦标准流程要走审批、核查、复验，一套下来至少十二小时。可LY-09启动时间就在次日凌晨三点。等到程序激活，意识覆盖开始，再想传消息就晚了。
“不能等。”洛尘说。
他尝试连接星际医毒协会的紧急信道。空间生成加密数据包，包含脉冲记录、能量偏移模型、终端定位信息。上传进度条刚走到百分之二十，界面突然变红。
三级防火墙拦截。
反向扫描启动。
“有人盯住这条路。”洛尘切断连接，冷汗滑下来。
萧逸看着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洛尘擦掉汗，“但我需要你的权限。”
萧逸没问是什么权限。他伸手摸进内袍，取出一枚古铜色徽章。表面刻着家族图腾，边缘有一圈细密齿痕。
这是萧家最高级别的预警凭证，只有在认定“一级医毒安全威胁”时才能启用。一旦激活，会强制接入联邦监察院听证通道，跳过所有中间环节，直接提交证据申请公开调查。
但这也意味着暴露位置。
“用这个，他们会知道我们在哪。”萧逸说。
“但他们更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洛尘看着他，“我们现在不是为了保命，是为了让事情变得不能被忽略。”
萧逸盯着他看了几秒，把徽章按进袖口终端。
滴——生物认证通过。
【萧氏宗族一级预警协议】启动。
数据包发送成功。
外界没有动静。
管道不再喷雾，风声也停了。连地面轻微的震动都消失了。整个冷却层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洛尘命令空间持续监听G-12节点频率。三分钟后，一条加密回传指令被捕获。
他读出来：“确认扰动源，启动静默清除预案。”
萧逸立刻关闭所有外接电源，连终端屏幕都黑了下去。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他说。
洛尘靠在车壁上，呼吸有点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静默清除不是围剿，不是抓捕。是要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可他们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
就算人没了，证据也在路上。
“你觉得听证会开得起来吗？”洛尘问。
“不知道。”萧逸靠在门边，手还在袖口，“但至少现在，他们得花力气遮掩，而不是推进计划。”
车底那块金属板原本还在晃，幅度越来越小。现在彻底不动了。
像是整个系统都在屏住呼吸。
洛尘闭眼，再次进入空间。他调出地图，标记出七个曾发生异常调度的星域。把这些点连起来，形状像一把倒置的钥匙。
他忽然想到什么。
“你说……他们选这些地方，是不是因为那里都没有独立能源储备？”
“是。”萧逸说，“全是依赖主控塔供能的边境医疗站。”
“所以第一波打击一定会选那里。”洛尘睁眼，“不是为了控制，是为了制造最大恐慌。只要有一个星系瘫痪，其他地方就会跟着乱。”
“然后他们出手。”萧逸接话，“带着‘新方案’回来。”
“可如果……”洛尘声音低了些，“如果有人提前把电送上呢？”
萧逸看向他。
“我不是说修好系统。”洛尘说，“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在他们断电前，先把能源送进去，让他们来不及扮演救世主。”
“你怎么送？”
“空间里有种植物，叫光核藤。它能储存并释放定向电能，虽然量不大，但够维持一个小型维生舱运转六小时。”
“你能种出来？”
“能。但需要时间，至少四小时。”
萧逸看了看时间。距离LY-09启动还有八小时不到。
“够了。”他说，“我们先活过接下来两小时，剩下的事，边走边做。”
外面依旧安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警报，什么都没有。
但这才是最危险的状态。
因为他们看不见敌人什么时候动手。
洛尘把背包挪到身前，拉开拉链，取出一支空管试剂瓶。他在上面写下“G-12节点证据”几个字，塞进夹层。
万一他们撑不到听证开启，至少有人能找到这个。
萧逸一直坐着，眼睛没闭。他的右手始终搭在袖口，三根银针还在那里。
车体铁皮轻轻响了一下。
不是风，不是热胀冷缩。
是某种东西贴上了车身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