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中，能让他如此恭敬的，唯有眼前这位。
通天心中也明白，自从道祖合道之后，这些礼节已无太大意义。
道祖心性近似天道，极少有情绪波动，也不具备凡人情感。
即便是众圣朝拜，道祖多半也不会回应，顶多微微点头。
然而这一次，通天却没想到——
“通天，你正逢机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这句话传入耳中，通天不由一愣，望向鸿钧。
他分明看到，鸿钧竟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
“老师，您……”
通天教主心中震惊。
天可作证，自道祖合道、诸圣归位以来，他从未见过道祖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何必这么惊讶？”
鸿钧摇头道：“我虽合道，却未被道所吞噬。”
这句话无疑证实了通天心中的猜想——如今的道祖，与巫妖、封神劫时已大不相同。
现在的他，是“鸿钧”本人，而非“天道化身”。
一时之间，通天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完全没有了圣人的气度，倒像一个紧张的学生。
刚进紫霄宫，局势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老师，我此次前来是为了……”
沉默许久后，通天终于开口解释。
“为师知道——你是替那位来当传声筒的。”
鸿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
通天闻言，无奈地看了鸿钧一眼。
“传声筒”这个词太过直白。
虽然确实如此——他此行除了答疑，主要还是替许林问三个问题。
但即便事实如此，道祖说话也该委婉些吧？
不过听闻此言，通天反倒放松了一些。
这时他才注意到道祖最初的那句话——“通天，你收了个好徒弟”。
“老师，您对我那徒弟……”
通天惊诧地问道。
“我一直关注着他。”
“早就想见他，只是时机未到。”
道祖坦然承认，微笑着说道。
尤其在“很久”二字上，似乎意味深长。
不等通天教主发问，他便直接点明：“你让他来此，该有三个问题？”
见鸿钧这般态度，通天教主心知祖不愿多说。
他更明白——若对方不愿说，谁也问不出。
“……正是。”
接着说道：“第一问——天定第九圣位可是魔祖罗睺？天道增长又在何时？”
他最先问的，正是许林最想知道的事。
同样，通天教主自己也对此充满疑问。
魔祖罗睺——
这位早在龙汉初劫时便隐匿、三界中最古老的强者，
是否真的未陨落？
是否真是命中注定的第九圣人？
鸿钧随即给出了答案。
“第九圣位，确实属于罗睺——不过准确来说，他过去是罗睺，如今却已不是。”
“你不必担心他与许林之间的因果是否带有恶意。”
“罗睺不会伤害许林，反而欠他一个人情。”
“至于天道增长……九圣归位、诸界降临之时，便是天道增长之刻！”
鸿钧回答得干脆，连通天教主都没想到。
按通天原本的猜测，
这种关乎天地机缘、极为隐秘的事情，
鸿钧即便回答，也一定会含糊其辞、避重就轻。
谁料他竟如此直白。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
鸿钧称呼罗睺为“道友”。
谁不知他们曾是生死仇敌？
既是死敌，怎会互称“道友”？
仅这两句话，
便让通天教主心中生出无数念头。
而鸿钧之后补充的话语，
更让他感到困惑。
鸿钧所说的天道增长时机，
与许林和通天之前的推测一致——
第九圣人归位、诸界降临之时，
便是天道增长、天地巨变之际。
但关键在于，
鸿钧明确表示罗睺不会对许林不利，
反而是罗睺欠了他一个人情。
信息量巨大，令通天教主微微皱眉。
他眼中神光闪烁，深深吐出一口气。
却终究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看向鸿钧，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问——敢问老师，人镞既为永世主角。”
“人朝可否永世不灭，传承千秋万代？”
通天教主发问时，心中自有期望。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虽令他震惊。
但终究关系三界大局。
无论是九圣归位，还是诸界降临，都尚属遥远。
暂时无需担忧，只需记下，慢慢筹划。
至于罗睺与许林的因果，他打算回去亲自问许林——或许这位另有缘法。
但这个第二个问题却截然不同。
通天教主心知肚明。
他此问，分明是为了将来的人朝更替而问！
他随即听到了鸿钧的回应。
“若在三界之内，天机自有定数。”
“人镞更替，势所必然。”
不知是错觉。
“但若在三界之外……”
通天教主似乎听出了鸿钧话语中的笑意。
“永世不灭的人镞王朝，亦可存在。”
三界之内，自古流传着一句话：
三界之内，天机有数。
天地大势，不可更改。
此言乃道祖鸿钧昔日亲口所说。
何为天地大势？
往昔众生不解。
而今，已大致明白。
天地潮起潮落。
潮起之时，便有主角应运而生；
潮落之际，亦借量劫之力悄然退场。
龙汉、巫妖、封神——皆是如此。
唯有人镞，乃道祖亲定永世兴盛之镞。
不衰不败，不落不退。
即便如此，人镞之中仍有天机流转。
那便是人间王朝更替，气运轮转。
三皇治世，终有归隐火云洞之时；
五帝定伦，亦难逃天命终了之日。
自大夏、大商，至今日邦周——
圣人皆深谙此理：
人镞更替，本属天地常道。
圣人与门派虽可尽力延长所拥人镞的命数，
却从未有人妄想千秋万代、永世不灭的王朝。
然而此刻，鸿钧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三界之内，人镞注定兴替；
三界之外，方可万世不移。
此言看似荒诞——毕竟人镞王朝，本应存在于三界之中。
偏偏通天教主，却能领悟鸿钧话中深意！
尽管至今，他与许林关于混沌珠与许林界之事仍保持最根本的默契，
但通天心中，早已对那位存在的“特殊之处”有所猜测。
因此——
“三界之外，万世王朝……那小子，竟有此布局。”
通天教主心下明了。
许林必定对此早有谋划，
才会特意让他来向道祖询问此事。
一念至此，他心中好奇更甚。
他不清楚，那位存在对自身那份“特殊机缘”，究竟参悟到何种境界，
竟敢生出这般匪夷所思的想法。
即便如此，他终究未再多言。
只是将问题记在心中，望向道祖问道：“若是我那徒弟真能成事，三界气运难道不会流失？老师就不在意吗？”
这并非许林的问题，
而是通天教主自己的疑惑。
他清楚，
若许林真能成就大业，建立千秋人镞王朝，
那么人镞气运必将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
而人镞作为三界永恒主角，其气运必将牵动三界。
如此大事，道祖怎会毫不在意？
“流失？”
听到通天的提问，鸿钧却摇了摇头。
“你们虽已证得混元，眼界却仍太过狭隘。”
他轻声自语，目光却仿佛望向遥远的地方。
不知是回望过去的岁月，还是凝视未来的未知。
“三界气运，不会消散。”
“等天道提升之时，你们自然会明白。”
“如果你想知道为师的立场，那为师也不瞒你。”
他微笑着看向通天教主。
“你徒弟所做的一切，在为师看来都是好事。”
“无论他做什么，为师都不会阻拦。”
这话一出，连通天教主也愣住了。
因为鸿钧这番话，确实不同寻常。
无论许林做什么，都不加阻拦——对这位道祖而言，这简直罕见至极。
显然，
这位道祖对许林的态度，远比通天教主想象的更加特别。
“……我明白了。”
通天教主眼神闪烁，仍在深思。
见道祖似乎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他再次开口。
接着，他提出了许林托他询问的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我那徒弟想问老师，混沌中的诸多世界……是否便是他曾经知道的那些？”
通天教主如此问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他至今唯一完全无法理解的问题。
前两个问题，他还能推测出一些线索，但这第三个问题，却让他毫无头绪。
如果不是知道此事关系到自家最大的秘密，以通天教主的性格，恐怕早就拉住许林质问清楚了。
但让通天教主意外的是，道祖听到这个问题后，神情竟有些异样。
“你告诉你的徒弟，”道祖语气中带着一丝少见的严肃，“他的猜测……没错！”
与此同时，在紫霄宫中通天教主向道祖提出三问的同时，许林界内，又一次蜕变正在发生。
“嗡——”
只见许林界三界结构中，原本只有底层完整的“幽冥”大自在天，此刻在“天界”的位置上，浮现出一片璀璨的星空与无数星辰，将许林界的太阴星、太阳星以及四斗群星全部纳入其中。
从新生的浩瀚天界中，一个身披白袍、周身星光流转的巨大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型。其气息与澎湃的法力，竟与许林之前化身的“大自在天主”有七成以上的相似！
那正是——
“善尸化身——周天星辰主，斩！”
随着站在许林界虚空中的许林催动法力，他的修为境界，也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提升。
刹那之间，他的境界便从准圣初期跃升至准圣中期。
也就是说，他已经成功斩出二尸，成为准圣！
当然，许林的准圣中期，与普通的二尸准圣截然不同。
随着第二尸斩出，他周身环绕的法力几乎达到了骇人的程度。
原本就已媲美三尸准圣的浩瀚法力，在瞬间再次暴涨数倍。
许林身旁，唯一陪伴他见证天界开辟的望舒，神色复杂。
原因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