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愁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写满了惊恐和敬畏。
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抬起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您……您到底是谁？”
他这个问题问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
对方能一口道破他三年前的惊天秘密，能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梦魇都给翻出来，这还能是人吗？
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想挣扎一下。
万一呢？万一这一切都是巧合？是对方用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江湖手段诈出来的呢？
阎王愁强撑着一股气，想从地上爬起来，可那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他只能勉强挺直了一点腰杆，沙哑着嗓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先生……真会开玩笑。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哆嗦。
屋子里那四个站得跟门神一样的彪形大汉，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们只看到自家老大，那个在安丰县说一不二，能让小儿止啼的阎王愁，竟然给一个土里土气的年轻人跪下了！
现在，老大竟然还说对方在开玩笑？
这戏，他们看不懂了。
王昊终于放下了手里那杯早就凉透了的茶。
他抬起眼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阎王愁。
那一下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是那种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而是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刀，直刺人心。
“听不懂？”
王昊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大，却让阎王愁浑身一哆嗦。
“那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
【这家伙心理素质不行啊，都这样了还嘴硬。】
【非得把底裤都给他扒了，他才老实。】
王昊站起身，慢悠悠地踱步，走到了阎王愁的面前。
他没有弯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没有指向阎王愁的眼睛，也没有指向他的心脏，而是隔空指向了他额角处，那片被杂乱头发遮掩住的地方。
“当年分赃火并，你为了多抢一份，被人用石头开了瓢。我劝你，别总惦记着那些不义之财。”
王昊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但话里的内容，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了下来。
“不然，你头顶那块疤，可能就不是最后一块了。”
轰！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阎王愁浑身剧震，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出手，一把拨开额前的乱发，摸向了自己额角那个最隐秘、最耻辱的印记！
那是一道凹凸不平的陈年旧疤！
这件事！这件事连他最亲信的手下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这道疤是他年轻时跟人械斗留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当年为了抢那块最大的金子，被同伙李老四用石头砸出来的！
他当时就动了杀心，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真正从一个混混，变成了心狠手辣的阎王愁！
恐惧！
无边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彻底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凶狠。
他看着王昊，那感觉，就好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不！连魔鬼都不知道他的秘密！
这个人，是神！是能洞察过去未来的神！
阎王愁那颗混迹江湖多年，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那颗心，像是被天雷劈中的顽石，瞬间四分五裂。
所有的凶狠、多疑、狡诈，都在这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化为了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恐惧和臣服。
他再也撑不住了。
“扑通”一声，阎王愁上半身一软，整个人从跪姿变成了五体投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那张向来阴沉的脸，此刻写满了惊恐和谄媚，再无半分“阎王”的霸气。
“神仙！上仙饶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求饶，那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是瞎了眼的狗！冲撞了上仙！求上仙看在小人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饶小人一命吧！”
他磕头的力气很大，一下又一下，“咚咚”作响。
房间里那四个彪形大汉，此刻已经完全看傻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那个战无不胜、杀人不眨眼的老大，那个他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竟然就这么跪了？还磕头如捣蒜？
这世界是疯了吗？
王昊重新靠回了那把太师椅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言语如刀，把阎王愁吓破了胆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看着在地上磕得起劲的阎王愁，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起来吧，地上凉。”
他淡淡地说道。
阎王愁听到这话，如蒙大赦，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但那腰，却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一直保持着一个近乎九十度鞠躬的姿势，低着头，连看王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不杀之恩！”
他现在对王昊的称呼，已经从“先生”，变成了“上仙”。
“上仙有何吩咐，小人万死不辞！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才对嘛，早这样不就完事了。】
【非得让我多费这么多口舌，浪费我的躺平时间。】
王昊伸出两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两件事。”
阎王愁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那姿态，比他亲爹说话的时候都恭敬。
“第一，”王昊慢悠悠地说，“我手头呢，有些‘货物’，来路不太方便说。你呢，帮我处理掉，换成钱和全国粮票。”
他特意强调了一句。
“要快，要干净，别留下任何手尾。”
阎王愁听完，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上仙放心！这件事包在小人身上！别说安丰县，就是整个黑江省，只要是小人出手，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神不知鬼不觉！”
“嗯。”王昊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第二件。
“第二，利用你的关系网，给我搜罗全县，乃至全省所有稀缺的东西。比如，各种机器的图纸，不好找的零件，还有那些有点真本事的‘技术人才’，特别是懂机械、懂电的，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要他们的信息。”
王昊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这位地下王者的投诚。
兵不血刃，就将整个安丰县的地下世界，纳入了自己的“躺平”版图。
从今天起，他这个全村第一懒汉，将多出一个最得力的“打工人”。
阎王愁听完第二个要求，虽然心里纳闷这位上仙要那些破铜烂铁和臭老九干什么，但嘴上却不敢有半个“不”字。
他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保证把全省的能工巧匠都给您摸排一遍！”
王昊挥了挥手。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