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霞光出现的第三十七天，洪荒要塞的内炼期被迫提前结束。
那片从虚空呓语者活跃区域升起的、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光，每一天都在变得更清晰、更明亮。它像一颗生长在混沌黑暗中的奇异果实，散发出的诱惑力跨越数百万里虚空，直接作用于所有感知到它的生灵灵魂深处。
要塞炼心殿前，殷星站在台阶最高处，身后是刚刚结束闭关的洪荒核心层。所有人的气息都比一个月前更加凝练，眼中多了几分经过淬炼后的沉静。三个月的强制内炼，剔除了大部分因快速吞噬而产生的浮躁与隐患，也让那些被征服、被吸收的异种法则，真正开始与洪荒本源融合。
但时间不够了。
“霞光的变化速度在加快。”帝俊手中的星盘投射出监测数据，“按照这个趋势，最多再过两个月，秘境入口就会彻底显现。而入口所在的位置——”星图放大，锁定一片被标记为深紫色的区域，“就在‘永眠回廊’的正中央，那里是虚空呓语者活动最密集的核心区。”
“永眠回廊……”老子重复着这个名字，“据机械文明提供的情报，那里是战场上有名的禁区。进入者要么永远沉沦在噩梦幻境中，要么被呓语同化，成为混沌的信息载体。生还记录，为零。”
“我们必须去。”通天抱着诛仙剑，剑鞘表面流转着新近熔炼过的灰金色光泽，“秘境入口就在那里，其他势力也会去。去晚了，连残羹剩饭都分不到。”
平心看向殷星。
殷星的目光落在星图那片深紫区域上。他的意识深处，那些分散在无尽遥远处的“他我”共鸣点，最近也出现了异常的同步律动。尤其是那个名为“谢辰”的星际指挥官，其灵魂波动中传来的危机感与决绝，竟与此刻他面对秘境诱惑时的心境有着诡异的相似。
“准备出发。”殷星说。
他走下台阶，玄袍在要塞内部模拟的微风中扬起。
“此次行动，目标不是争夺入口，是探查。摸清地形，确认入口开启条件，评估各方势力实力，获取对抗呓语的深层方法。”
“如果遭遇其他势力？”帝江问。
“能避则避，避不开就打。”殷星声音平静，“但要记住，我们的首要敌人是虚空呓语者，是永眠回廊本身。在那种地方和其他势力死斗，只会让混沌看笑话。”
命令下达，洪荒最精锐的三千人被挑选出来。这三千人中，修为最低也是大罗金仙中期，且全部通过炼心殿的考核，道心稳固，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领队是殷星本人，老子、通天、平心、女娲随行，帝俊和太一留守要塞，维持大本营运转。
出发前，每个人都在眉心被点上一道由平心亲手刻画的“轮回守心印”。印记以轮回之力为基，能在真灵受到污染时自动触发，将污染暂时隔离、封印。
队伍乘坐三艘经过特殊改造的侦查舰，舰体表面覆盖着从虫巢甲壳中提炼的“信息扰流涂层”，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呓语的直接侵入。舰内铭刻着加强版的周天星斗阵纹与太极护心阵，双层防护。
穿越一千二百万里虚空，用了四天时间。
第四天傍晚，侦查舰抵达永眠回廊外围。
从舰桥向外望去，前方的景象让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洪荒精锐，也感到一阵源自本能的寒意。
那不是普通的黑暗。
那是活的、蠕动着的黑暗。黑暗本身在起伏，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海洋表面翻滚着无数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影像碎片——有星辰爆炸的闪光，有生灵临死的哀嚎，有文明覆灭的余烬，还有一些根本无法理解、只是看到就会让人头痛欲裂的几何图形。
黑暗中，飘荡着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信息流”。最初只是杂乱的噪音，随着侦查舰靠近，噪音开始组织成破碎的语言片段。那些语言片段用成千上万种不同的语言重复着相同或相似的内容，内容荒诞、矛盾、充满非理性的逻辑跳跃。
“昨日死于明日之伤……”
“圆满即是缺失之始……”
“汝所见皆为虚妄，包括此句……”
“万物终将归于混沌，混沌亦将归于万物……”
声音层层叠叠，永无止境。
侦查舰表面的信息扰流涂层开始过载，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舰内护心阵自动激活，青白色的光幕笼罩每个人，但光幕外的呓语声依旧在渗透，只是变得模糊了一些。
“不能再往前了。”负责驾驶的巫族将领报告，“舰体结构开始出现‘概念性锈蚀’，部分非关键区域的法则逻辑正在瓦解。继续深入，舰体可能会自行解体。”
殷星看向前方那片蠕动的黑暗。
黑暗深处，鸿蒙霞光如同一盏指引之灯，静静地亮着。那光芒与周围的混沌黑暗形成极致反差，散发出纯净到令人心颤的、属于“秩序”与“本源”的气息。
“离舰。”殷星下令。
三艘侦查舰停在永眠回廊边缘，三千名洪荒精锐脱离舰体，以肉身进入这片混沌禁区。
踏入黑暗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脚下的虚空不再稳定，触感变得像踩在胶质沼泽上。周围的黑暗开始“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带起更浓密的呓语声浪。视力在这里变得不可靠，看到的景象每时每刻都在扭曲变形，有时甚至会出现上下颠倒、左右错位的空间错觉。
殷星展开核心大道领域，紫金色的道韵以他为中心扩散，笼罩方圆千丈。领域内，“存续”与“有序”的法则强行定义出一片相对稳定的安全区。进入领域的洪荒众人，眩晕感立刻减轻，视听觉恢复正常。
但维持领域需要持续消耗。
“跟紧我。”殷星说，然后向着霞光方向迈步。
队伍在黑暗中艰难行进。
每前进一段距离，周围的呓语就会变换一种形式。有时是直接的信息轰炸，试图塞爆接收者的意识；有时是温柔的催眠，让人产生放下一切、融入混沌的冲动；有时是恶毒的诅咒，唤起内心深处最阴暗的恐惧与欲望。
三名修为稍弱的大罗金仙，守心印突然亮起刺目的光。他们抱住头，眼睛翻白，口中开始重复听到的呓语片段。平心立刻出手，轮回之力化作三道光索，刺入他们眉心，将正在侵蚀的混乱信息强行抽出、捏碎。
“污染在加深。”平心收回光索，那三名大罗金仙瘫倒在地，暂时失去意识，“守心印只能抵挡表层渗透，如果遭遇更强烈的概念污染，还是会崩溃。”
“继续走。”殷星没有回头。
队伍又前进了约莫三百里。
就在此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两团不同的光。
左边是一团冰冷的、暗红色的光，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舰队轮廓。舰体表面覆盖着终末帝国特有的蠕动甲壳，舰首的湮灭炮口已经充能完毕，对准了洪荒队伍的方向。
右边是一团柔和的、银白色的光，光中没有实体，只有无数流动的、如同星云般的意识流。意识流交织变幻，偶尔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或几何体，然后又散开。
终末帝国的侦察主力。
以及，从未见过、但情报中提及过的“心灵维度旅者”。
三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彼此。
终末帝国的舰队立刻转向，十二艘主力舰的炮口锁定了洪荒队伍。但它们在开火前犹豫了一瞬——在这个地方开战，引发的能量波动可能会引来更恐怖的混沌反应。
心灵维度旅者的意识流也停止了流动，它们“看”向洪荒，也“看”向终末帝国。一种奇异的、不带敌意也不带善意的“观察”意念扩散开来，那意念中包含着复杂的询问与解析。
殷星抬起手，示意洪荒队伍停止前进，结成防御阵型。
他看向终末舰队中央那艘最大的旗舰。旗舰舰桥上，站着一个身披黑甲、头戴三重骨冠的身影。那身影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焚骸、咒亡更加深沉，已经触摸到了大道中期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