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停滞了。
翻涌的雷浆凝固在半空，如同亿万道紫金色的水晶雕饰。奔走的电蛇僵直在虚空，保持着前一瞬的狰狞姿态。连雷帝宫中传出的威压都仿佛被冻结，唯有那颗如山岳般跳动的夔牛心还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却缓慢得如同垂死老者的心跳。
在这片绝对静止的雷域中，只有三个人还能活动。
林荒的左手还按在无咎剑柄上，剑尖滴落的雷昊之血悬浮在半途。风璃的青丝保持着飞扬的弧度，眸中的震惊尚未完全化开。而那个蹲在虚空裂缝边的老乞丐，正用脏兮兮的手指敲着破碗边缘，发出“叮…叮…”的脆响。
“老了，喝口雷浆都塞牙。”老乞丐嘟囔着，把破碗往凝固的雷海里舀了舀。坚逾神铁的雷浆竟如流水般被舀进碗中，发出“滋滋”的欢快鸣响。
林荒混沌左眼剧烈刺痛，他看见那破碗在吞噬雷浆时，碗底浮现出亿万道交织的原始道纹——那是比八极天道更古老、更本源的法则。
“前辈是何人？”他沉声问道，无咎剑微微调整角度。能轻易冻结雷帝降临的存在，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乞丐。
老乞丐仰头灌下碗中雷浆，惬意地咂咂嘴：“要饭的。”他把空碗又伸向林荒，“小哥行行好，给点混沌气尝尝？”
风璃悄然移动半步，与林荒形成犄角之势。她以岚帝秘法传音：“看不透，他周身没有半点修为波动，但我的风灵在颤抖。”
林荒目光落在那个碗上。碗身布满裂纹，缺口处能看到暗金色的材质。当他的混沌道核与之产生共鸣时，竟感受到一种类似创世脊骨的悸动。
“你要这个？”他伸出右手，指尖跃动着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
老乞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把碗凑过来。就在混沌气流即将落入碗中的刹那，林荒突然翻腕扣住碗沿！
“嗡——”
碗身剧震，暗金光芒冲天而起。整片雷海的停滞被打破，雷帝宫传来惊怒的咆哮。但这一切都不及碗中浮现的景象震撼——
那是一片初开的混沌，九道模糊身影正在围攻最中央的巨人。巨人头颅炸裂的瞬间，一块头骨碎片裹着本源精血遁入虚空。而在头骨内侧，刻着八个不断渗血的小字：
“九极为囚，圣帝为笼。”
老乞丐叹息着抽回碗：“年轻人不讲武德。”他抹去碗沿的混沌气息，那惊天异象随之消散。
此刻雷帝真身终于降临！
万丈雷躯凝聚成冠冕帝影，雷帝的目光首先锁定老乞丐：“圣帝！你要违背盟约？”
林荒心头巨震。这个乞丐竟是八帝之首的圣帝化身？！
“别瞎说。”老乞丐揣起碗起身，“我就是个路过的。”他踢了踢脚下凝固的雷浆，整个雷池突然开始崩塌，“不过这雷池的租期到了，该收回了。”
雷帝暴怒出手，亿万道混沌神雷化作囚笼。但老乞丐只是跺了跺脚，那些足以轰杀真仙的神雷就寸寸碎裂，如同摔落的琉璃。
“省省吧。”老乞丐掏着耳朵，“要不是靠着夔牛心强占初代神的雷之道源，你这雷帝之位能坐稳三千年？”他突然看向林荒，“小子，想要夔牛心就快点。老头子我还赶着去炎狱讨碗火喝。”
话音未落，老乞丐已踏入虚空消失。随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整个雷池的根基道源，那些凝固的雷浆开始疯狂蒸发。
雷帝发出不甘的怒吼，万丈帝影抓向雷帝宫中的夔牛心。但无咎剑比祂更快——
“嗤！”
剑光贯穿时空，精准刺入如山跳动的心脏。夔牛心发出悲鸣，磅礴的雷帝本源顺着剑身涌入林荒体内。他右眼的雷光彻底凝聚成道纹，与左眼的混沌形成微妙平衡。
“多谢款待。”林荒抽剑冷笑，看着雷帝身影在崩塌的雷池中逐渐淡化，“下次见面，取你帝源。”
......
三个月后，炎狱入口。
滚烫的沙漠上，风璃用风灵撑起一片清凉。她看着正在炼化夔牛心的林荒，忍不住问道：“那个圣帝化身...为何要帮我们？”
林荒睁开双眼，左混沌右雷霆的异瞳令人心悸：“他不是在帮我们，是在利用我们打破平衡。”掌心浮现那日窥见的记忆碎片，“八帝以初代神的九块遗骸为基构建天道，圣帝守护的‘圣骸’就是囚笼核心。”
碎片中显现出八座祭坛分布天域，分别镇压着头骨、脊骨、心脏等部位。而圣帝祭坛上的“圣骸”，赫然是节蠕动的直肠化石！
风璃掩唇：“所以他把头骨做成碗...”
“因为头骨是唯一能克制直肠的遗骸。”林荒吞下最后缕夔牛本源，“他现在需要有人搅局，才好夺取其他遗骸。”
突然，远处沙丘传来喧嚣。几个衣衫褴褛的修士正在被炎狱守卫追杀，为首的是个红衣少女。她手中捧着团微弱火焰，所过处沙土尽成琉璃。
“九昧火种！”风璃惊呼，“这些人竟敢盗取炎帝本源！”
林荒目光微凝。那红衣少女的眉眼，竟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身影重合——那是三百年前天火劫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邻家女孩！
“救人。”
二字出口时，无咎剑已横跨千丈沙海。追得最猛的炎狱守卫统领突然僵住，额头浮现一点红痕，随即整个人从中间裂成两半。
“什么人？！”其余守卫惊怒结阵，炎狱法则化作赤红锁链。
但林荒只是张开右手，那些锁链就温顺地缠绕在他腕间，反而将布阵的守卫勒成碎肉——吞噬雷帝本源后，天下万火已难伤他分毫。
红衣少女怔怔看着这个救星，手中火种突然跃向林荒：“它说...你才是主人。”
九昧火种融入林荒丹田的刹那，整片炎狱剧烈震动。地平线尽头升起万丈炎帝法相，更远处则传来老乞丐哼唱的小调：
“火烤的直肠香又香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