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村小学的升旗仪式有点特别。
不是因为孩子们唱国歌有多响亮,也不是因为红旗升得有多笔直。而是因为——升旗手是个机器人。
准确说,是个长得圆头圆脑、身高一米二的智能教学助手。它正用机械臂握着红旗一角,电子眼闪烁着红光,用合成音喊着口号:“向国旗——敬礼!”
台下三十多个孩子齐刷刷举手,小脸憋得通红,生怕动作不标准。
站在队列最后的校长老陈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对身边的年轻人说:“李老师,这玩意儿……真不会突然蹦迪吧?”
被称作李老师的年轻人叫李想,是凡神青年创业基金扶持的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推了推眼镜,笑得一脸自信:“校长放心,我们设置了安全模式。”
话音刚落,机器人突然来了个后空翻。
“哐当——”
红旗连带着旗杆一起摔在地上。机器人在尘土里滚了两圈,电子眼变成了蚊香状。
全场死寂。
三秒后,孩子们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笑得太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陈的脸黑得像锅底。
李想手忙脚乱地冲上去,在机器人身上一顿乱按。折腾了好几分钟,机器人才晃晃悠悠站起来,用委屈的电子音说:“检测到系统错误……正在重启……”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模式?”老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李想干笑两声:“意外,纯属意外。我们昨晚升级系统来着……”
这场闹剧般的升旗仪式,成了云岭村小学“智慧教育试点项目”的开场白。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凡,正通过实时传输画面观看全程。
凡神集团战情中心的大屏幕上,分成了十几个小窗口。每个窗口都对应一个试点学校,云岭村小学的画面被放在了正中央。
“噗——”林凡刚喝进嘴的茶全喷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苏清雪赶紧递纸巾,自己也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唐紫尘倒是很专业,面不改色地做着记录,如果忽略她微微抽搐的嘴角的话。
“这个李想……”林凡擦着嘴,“真是个‘人才’啊。”
他点开李想的资料页面。二十五岁,麻省理工辍学,回国创业三次失败,第四次申请基金时写了份五十页的计划书。
计划书的标题特别唬人——《用AI打破教育壁垒:让山里娃也能享受顶级教育资源》。
当时评审委员会争议很大。有人觉得太理想化,有人担心技术不成熟。最后还是林凡拍板:“给他钱,让他折腾。”
现在看来,这哥们确实能折腾。
屏幕里,李想已经修复了机器人。他让孩子们围坐成一圈,开始展示真正的教学设备。
那是个看起来像普通课桌的东西,但桌面是巨大的触摸屏。李想按下开关,桌面立刻亮起,浮现出山川河流的三维立体图像。
“今天我们学地理。”李想手指一划,图像瞬间放大,“看,这是咱们云岭村。”
孩子们“哇”地叫出声。画面里,熟悉的村庄被等比缩小,连村口那棵老槐树都清晰可见。
“我们可以去北京吗?”有个男孩举手问。
“当然。”李想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景象飞速切换,像是坐上了火箭。几秒钟后,天安门广场的全景图出现在桌面上,甚至能看清广场上游客的表情。
孩子们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成了o型。
老陈也凑过来看,看了半天蹦出一句:“这得费不少电吧?”
李想差点被噎住:“校长,重点不是电费……”
“我知道我知道。”老陈摆摆手,“就是问问,怕咱村电压带不动。”
这对话通过麦克风传到战情中心,又是一阵哄笑。
林凡却笑得很欣慰。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真真切切能落地的改变。
接下来的语文课更有意思。AI系统根据每个孩子的阅读水平,推送了不同的古诗词。学得快的孩子已经在背《将进酒》,慢一点的还在读《静夜思》。
最让人惊喜的是作文辅导功能。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写了篇《我的机器人朋友》,系统居然给出了具体修改建议。
“这里可以加个比喻哦。”
“这个词语用得很棒!”
“试试把句子拆短一点?”
小姑娘照着建议改了一遍,作文立刻生动了许多。她举着作文本满教室跑:“老师你看!机器人夸我写得好!”
老陈接过本子看了会儿,眼眶忽然有点红。他教了三十年书,从来没想过山里的孩子能享受这种教学资源。
课间休息时,李想开启了互动游戏模式。桌面上出现数学题,孩子们用手指拖拽数字解题,答对了就有烟花特效。
有个平时最怕数学的男孩,竟然连续解了十道题。每做对一题,他就兴奋地拍桌子:“再来!再来!”
老陈悄悄把李想拉到一边:“这些设备……很贵吧?”
“凡神基金会全额资助。”李想笑道,“包括后续维护和升级,都不用村里花钱。”
“那……孩子们以后要是去镇上读书,跟得上吗?”
“放心。”李想调出一份数据报告,“我们做过对比测试,用了这套系统三个月,平均成绩提升百分之四十。”
老陈盯着报告看了很久,最后重重拍了拍李想的肩膀:“谢谢。”
就两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称赞都有分量。
战情中心里,林凡关掉了实时画面。他转向苏清雪:“素材收集得怎么样?”
“非常充分。”苏清雪调出文件夹,“每个试点学校都安排了摄像组,拍到了大量真实画面。孩子们的笑脸、老师的感动、成绩的提升数据……”
她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云岭村那个机器人升旗的片段,虽然搞笑,但特别真实。”
“就要真实的。”林凡说,“那些学术文章不是要数据吗?我们就给他们看最鲜活的数据。”
唐紫尘接话:“第三方评估机构已经完成初步调研。报告显示,参与试点的学校在学生学习兴趣、课堂参与度、综合能力等方面都有显着提升。”
她把报告投影到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里,有几行加粗的结论格外醒目:
【科技赋能教育在资源匮乏地区效果显着】
【个性化学习路径能有效缩小城乡教育差距】
【项目具备可持续性与可复制性】
林凡仔细看完报告,点了点头:“可以开始制作纪录片了。记住,不要刻意煽情,就平实地记录。”
“明白。”苏清雪说,“片名暂定《山那边的课堂》,预计一周后完成粗剪。”
“太慢。”林凡摇头,“三天。三天后我要看到成片。”
“三天?!”苏清雪惊呼,“这怎么可能——”
“可能。”林凡打断她,“调动所有资源,加班费按三倍算。我要让那帮学术大牛在下一期杂志出版前,就看到我们的回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远处写字楼里还有人在加班。
“他们坐在空调房里写论文的时候,我们在山里装设备。”林凡轻声说,“他们用模型推演的时候,我们在教孩子认字。这就是区别。”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林凡突然问:“你们说,那个机器人后来学会正经升旗了吗?”
话题转得太快,苏清雪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应、应该学会了吧?”
“那就好。”林凡笑了,“下次去云岭村,我得给那个机器人颁个奖。最佳喜剧表演奖。”
大家都笑了。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三天后,《山那边的课堂》纪录片准时上线。没有预热,没有宣传,就静静地挂在凡神集团官网和各大视频平台。
起初没什么人注意。直到某个教育博主偶然点开,看完全片后发了条长微博:
【我哭了三次,又笑了五次。这才是教育该有的样子。】
这条微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二十四小时后,纪录片播放量突破五千万。
评论区炸了:
“那个机器人笑死我了哈哈哈!”
“但孩子们的学习效果是真的好啊!”
“看到老校长抹眼泪那段,我鼻子也酸了。”
“所以学术期刊那些文章在说啥?人家用事实说话!”
更妙的是,几个参与试点的孩子家长自发录了视频。他们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笨拙但真诚地表达感谢。
“娃以前不爱上学,现在天天催着去。”
“上次考试得了满分,非要我把奖状贴在墙上。”
“谢谢凡神集团,谢谢李老师……”
这些视频被网友大量转发,标签#山那边的课堂#冲上热搜榜首。
而此刻,那些发表批判文章的学者们,正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当理论与现实冲突时,该信哪个?
哈佛的那位系主任在个人主页上发了一段模棱两可的话:“任何新模式都需要时间检验……”
立刻有网友怼回去:“人家孩子成绩都提高了,还要检验多久?检验到他们毕业吗?”
舆论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变。虽然学术争议还在继续,但公众的天平已经倾斜。
林凡看着这些变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给李想发了条消息:“干得不错。下次记得给机器人多装几个防摔程序。”
李想秒回:“老板放心!我们已经研发出2.0版本,会跳广场舞的那种!”
林凡:“……倒也不必。”
他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这场关于理念的战争,才刚刚打出第一发子弹。
而他有的是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