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像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醉汉，晃晃悠悠地逃回了那个临时的“安全屋”储藏室。能源反应堆室的大爆炸不仅让艾瑞克再次陷入沉寂，也让刚刚有点起色的维生系统和修补工作倒退了至少三天。控制室内弥漫着一股烧焦电路板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顾尘瘫坐在墙角，任由母树之心碎片那温和的绿光滋养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经脉里空空如也，灵魂深处还残留着能量核心崩解时的恐怖悸动。那块随机晶核被他放在身边，像块耗尽了电量的板砖，内部的蓝色星尘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岩魁正在用一块相对干净的蜘蛛甲壳打磨他那饱经风霜的战锤，嘴里骂骂咧咧：“燃料没找到，差点把自个儿炸成燃料！那鬼核心脾气也太爆了！”
纳克萨的黑雾缩在另一个角落，缓慢地吸收着生命屏障内稀薄的能量，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三个青灵人围坐在一小片发光苔藓旁，神情萎靡，之前的惊吓和能量透支对他们的影响最大。
苏凌薇和老杰克则趴在勉强恢复供电的主控台前，试图从一片雪花的屏幕上找出点什么。
“能量冲击太强，大部分传感器烧毁了，记录模块也受损严重……”苏凌薇疲惫地揉着眉心，“只能尝试恢复最后接收到的那段信号碎片。”
老杰克用他那独片眼镜几乎贴在了屏幕上，手指在一个布满蜘蛛甲壳补丁的键盘上笨拙地敲击着：“信号编码……非常古老，结构……从未见过。不是收割者的制式信号，也不是观察者的秩序广播，更不是已知的任何文明编码……它带着一种……求救的急切，还有……警告？”
“警告什么？”顾尘抬起头，声音沙哑。
“信息不全，无法解析完整内容。但关键词碎片有……‘囚笼’、‘欺骗’、‘终结循环’……还有……‘坐标’？”老杰克皱紧眉头，“坐标数据损坏最严重，只能确定大致方向……指向星图碎片上标记的，‘终焉星墟’的外围某个区域。”
又是终焉星墟！
顾尘的心沉了下去。那里是清扫者的源头，是守望者警告的终极威胁，现在又和这个废弃站深处的神秘求救信号扯上了关系。
“会不会是陷阱？”岩魁停下打磨，警惕地问，“收割者搞出来的把戏，引咱们去自投罗网？”
纳克萨的黑雾微微波动：“信号中的‘情绪’……不似作伪。那是一种……被长久禁锢后，近乎绝望的呐喊。但，确实无法排除欺骗的可能。”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苏凌薇看向顾尘，“不能仅凭一段残缺的求救信号，就贸然前往终焉星墟，那和送死没区别。”
顾尘沉默着。他何尝不知道危险。但现在他们困守在这个废弃站，能源匮乏，伤痕累累，外面有观察者虎视眈眈，深处有锈蚀蜘蛛徘徊，几乎是绝境。这个突如其来的信号，是危机，也可能是一线生机。
他看向那块沉寂的随机晶核。这东西在反应堆室的表现，虽然方式粗暴了点，但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它似乎对那种涉及宇宙底层规则的能量和存在格外敏感。
“老杰克，能把那段信号碎片，特别是那种‘情绪’波动，提取出来吗？哪怕只有一点点。”顾尘突然问道。
老杰克愣了一下：“理论上……可以。但提取出来有什么用？”
“喂给它。”顾尘指了指地上的随机晶核。
众人皆是一愣。
“你疯了？”苏凌薇脱口而出，“这玩意儿脾气多不稳定你不知道？再把它刺激得乱来一次，咱们这破船可就真散架了！”
“赌一把。”顾尘眼神坚定，“晶核对‘异常’和‘规则外’的东西有反应。如果这信号真的是来自某个被囚禁的、与收割者或观察者敌对的存在，它的‘不确定’特性或许能帮我们分辨真伪，甚至……找到更具体的线索。”
这想法太过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看着顾尘不容置疑的表情，以及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众人也只能同意。
老杰克花了半天时间，小心翼翼地从受损的记录模块中，剥离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承载着信号“情绪”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充满了痛苦、压抑和一丝不甘的挣扎。
顾尘深吸一口气，将母树之心碎片放在随机晶核上，然后引导着那一丝充满负面情绪的信号波动，缓缓注入晶核。
一开始，晶核毫无反应。
就在众人以为失败的时候，晶核内部那黯淡的蓝色星尘，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接触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闪烁的频率开始加快，颜色也从纯粹的蓝色，隐隐带上了一丝……暗红色？那暗红色中，似乎也夹杂着痛苦与挣扎，但与信号中的情绪又有些微妙的区别。
晶核开始微微震动，表面的温度缓缓升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晶核停止了闪烁和震动，内部的光芒稳定了下来，变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蓝红交织的恒定微光。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同样闪烁着蓝红双色的能量丝线，从晶核顶端缓缓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在空气中茫然地舞动了几下，然后猛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并非他们来时的通道，也非通往反应堆室的废墟，而是储藏室另一侧的一面看起来完好无损的金属墙壁！
“指向那里？”岩魁瞪大了眼睛，“那后面是实心岩层啊！”
纳克萨的黑雾凝聚起来，感知着那面墙壁：“后面……有微弱的空间波动。非常隐蔽，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
“暗门？或者……传送点？”苏凌薇猜测。
顾尘走到那面墙壁前，真理之瞳全力运转。在晶核能量丝线的指引下，他果然在墙壁上“看”到了一片极其细微的、与周围岩石能量结构格格不入的区域。那区域的能量纹路，与他手中的晶核，以及那段求救信号，隐隐有着某种共鸣。
“找找开启的机关！”顾尘下令。
众人立刻在墙壁和周围仔细搜索起来。岩魁用战锤小心翼翼地敲打着墙壁，听着回声。老杰克则试图分析墙壁的能量构成。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墙壁光滑无比，没有任何按钮、钥匙孔或者能量接口。
“是不是需要什么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密码？”蕨小声提议。
顾尘看着手中依旧指向墙壁的能量丝线，又看了看那蓝红交织的晶核，心中一动。他再次引导母树之心碎片的生命能量，但这次，他尝试着将之前感受到的那段求救信号中的“情绪”——那种被囚禁的痛苦和不甘的挣扎——模拟出来，混合着生命能量，一同注入晶核！
晶核猛地一震！蓝红色的光芒大盛！那根能量丝线瞬间变得凝实，如同烧红的铁丝，猛地刺入了墙壁上那片异常区域的核心！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墙壁上那片区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涟漪中心，岩石的质感开始变得模糊、虚幻，最终，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闪烁着不稳定蓝红色光芒的椭圆形“门户”，悄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门后，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一条向下的、由某种光滑的黑色材质构成的螺旋阶梯，深不见底。一股陈腐、古老、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生命气息的空气，从门内涌出。
“还真有门！”岩魁咧开嘴，“这钥匙虽然脾气坏，但开锁是真有一套！”
纳克萨感知着门后的气息：“能量环境……复杂。有衰亡，也有……微弱的生机。没有……明显的敌意。”
苏凌薇看向顾尘：“要进去吗？”
顾尘看着那深邃的阶梯，又看了看手中因为再次消耗而光芒黯淡下去的晶核。信号源就在下面。是陷阱，还是转机？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踏入了那蓝红色的光门。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