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的手指还在地面划动，像是抓不住什么，又不肯松开。他猛地抽回手，指尖发白，呼吸一顿。
沈墨立刻蹲下，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他还在这？”
丁浩摇头，额前湿了一片。“不是活人……是刚才的感觉又回来了，像风吹过墙缝。”他抬眼看向东口，瞳孔有些失焦，“那个影子，走了一遍同样的路。”
沈墨没再问。他站起身，朝指挥车方向打了个手势。技术组的人很快过来，在丁浩刚才触碰的位置重新采样。风里没有异常气味，监控画面也反复调取了过去三小时的记录，水产后巷无人进出。
“你先休息。”沈墨递过一瓶水，“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丁浩没接水，手撑着膝盖慢慢坐直。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在往下掉，可只要那股气息还残留在现场，他就不能彻底放手。
手机响了。沈墨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一沉。
市局宣传科的人到了现场外围，带来消息：已经有三家媒体发布了关于爆炸案进展缓慢的报道，标题直接写着“警方七日无作为”“受害者家属质问破案进度”。市民热线被打爆，舆情开始发酵。
沈墨走进指挥车，打开内部通讯系统。五分钟后，核心队员全部到齐。
“现在外面的声音不少。”他说，“有人说我们查不出东西，有人说我们隐瞒线索。这些我都管不了。但我不能让他们干扰现场节奏。”
老李坐在角落，手里拿着刚整理完的物证清单。“上面有人提议，让我们暂停部分调查人员的现场驻守，尤其是……”他顿了一下，“和非编制人员保持距离。”
沈墨点头。“我知道。有人觉得丁浩的存在不合适。”
没人接话。
沈墨翻开笔记本，把目前掌握的信息一条条列出来：左腿行动受限、右手支撑习惯、双层穿着、工装服内藏白色锯齿袋、常出入后巷、有维修背景。每一项都有至少两条独立线索支撑。
“这些不是猜的。”他说，“是实打实拼出来的画像。不管外界怎么吵，我们的方向没错。”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着众人。“我决定开发布会。”
车内一片静默。
“宣传科建议缓一缓。”老李说，“现在开口，万一说错，反而被抓住把柄。”
“不开口才是最大的把柄。”沈墨站起身，“我们不说，谣言就会替我们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警方没有停，也没有乱。”
他拿出一张打印的照片——三轮车碎片边缘，有个模糊的印记，半个圆圈加一个点。“这个痕迹，我们在两处残留物上都找到了。它不属于任何标准模具，很可能是凶手工具留下的。这就是突破口。”
会议结束，沈墨开始写发言提纲。他没用官方稿子，一字一句自己写。重点只有三个：案件复杂性、已锁定关键行为特征、呼吁公众提供类似体征人员线索。
发布会定在下午三点。
消息传出去后，现场外聚集的记者多了两倍。摄像机架在警戒线外，镜头对准临时搭起的台子。
沈墨穿警服出席，站上台时没看稿子。他先向遇难者家属致歉，然后说明调查进度。
“爆炸物成分被故意混入杂质，导致溯源失败。我们排查了全市农资店、水产商户、二手车行，所有常规路径都走过。”他停顿一秒，“但这些努力不会白费。我们已经确认嫌疑人具备明确的行为特征：左腿不便，走路重心偏右，常用右手支撑身体，穿着工装服，外套可能为浅色夹克。”
台下有记者举手：“有传言称警方动用了非正常手段，比如通灵者参与破案，请问是否属实？”
沈墨目光平静。“我不能透露所有调查方式。但我可以明确一点：我们采用的一切方法，都在法律和科学框架内进行，目的是尽快破案，告慰死者。”
另一名记者追问：“如果到现在都没有突破，是不是说明警方存在失误？”
“失误？”沈墨声音略沉，“七天里，我们分析了三百多小时监控，走访了二百七十六人，检验了四十八类物证。每一个环节都在推进。案件难，是因为有人精心掩盖痕迹。但我们不会因为难就停下，命案必破，不是口号，请相信我们。”
发布会持续了四十分钟。结束时，台下响起零星掌声。网络直播评论区开始出现不同声音：“原来他们一直在查”“换个角度想想，这种案子本来就不容易，警察也难”“这种社会性案件破案压力太大了”。
沈墨回到现场时，天已经黑透。
丁浩仍坐在断墙边，手掌贴地，闭着眼睛。他的脸色比白天更差，嘴唇有些发干。
沈墨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没说话。过了会儿，轻声问：“还能感觉到吗？”
丁浩睁开眼，视线有些虚。“刚才……有一瞬间，气味变了。”
“什么味？”
“机油还是那样，但鱼腥淡了。多了点……像是旧布料闷在柜子里的味道。”
沈墨皱眉。“衣服？”
丁浩点头，又闭上眼。“他换了衣服，或者……藏得更深了。”
沈墨低头看他手背上的擦伤，是之前刮到碎石留下的。“你撑得住吗？”
“再试一次。”丁浩吸了口气，“刚才那阵风过去的时候，我记得他的转身。”
他重新把手放回地面，手指微微收紧。
沈墨没再打扰他。他退到几步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是超市购物记录的初步汇总。惠民水产周边三家便利店近一周的交易数据中，有一笔现金购买记录引起注意：同一人连续三天在凌晨购买毛巾和瓶装水，付款时间分别是三点十七分、三点二十二分、三点十九分。
没有监控，没有姓名，但时间太规律。
他正盯着纸条，忽然听见丁浩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
丁浩的手猛地往下一按，整个人向前倾，像是被什么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