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血脉……居然真的还有存世。”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理事会寻找了七千年……七千年！终于……”
“终于找到了可以掠夺的目标？”镜流冷冷地打断他，“可惜，你们来晚了。”
她举起了剑。
不是指向秦先生，而是指向石台上的逆鳞。
“封印的修复已经完成第一阶段。龙裔血脉为引，丰饶印记为媒，冰霜剑意为骨——逆鳞的核心纹路已经重铸了三成。虽然还不够，但至少能再支撑一个月。”
一个月。比之前的三天，多了十倍时间。
但镜流的脸色并不轻松。彦卿能看出，她的气息很不稳定，护体剑气时强时弱，显然消耗极大。而那个药王秘传的老者更是濒临死亡，全靠龙源之气吊着一口气。
至于那个龙裔男子……他的状态也很奇怪。虽然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但眼神空洞，仿佛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傀儡。
“镜流前辈。”彦卿开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镜流看向彦卿，眼神复杂。
“他是我老师留下的最后底牌。”她轻声说，“那是很久以前，我师父在发现封印异常后，就秘密前往星海深处，寻找可能还存活的龙裔后裔。他找到了，但带回来的不是活人，而是一枚龙裔的‘血脉结晶’。”
她指向那个男子：“这不是真正的不朽龙裔，而是用血脉结晶和特殊术法创造出来的‘化身’。它拥有龙裔的部分力量和血脉，但没有完整的意识，只能执行预设的指令。我师父将它封印在鳞渊境最深处，作为修复封印的最后手段。”
“那你为什么不早用？”彦卿问。
“因为启动它，需要付出代价。”镜流看向那个药王秘传的老者，“需要两个‘被标记者’的全部生命力作为燃料。一个拥有龙裔血脉，一个拥有丰饶赐福，虽然如今我已身堕魔阴——正好是我们两个。”
她顿了顿：“这位老先生主动找上门来，说他愿意用生命换取解脱。而我也……没有其他选择。”
彦卿明白了。
这是一场必死的交易。镜流和老者的牺牲，换来封印一个月的喘息时间。而那个龙裔化身，就是执行修复的工具。
“值得吗？”彦卿问，“为了多争取一个月时间，付出两条命？”
“不值得。”镜流回答得很干脆，“但有时候，我们没有选择值得或不值得的权利，只有必须做或必须死的义务。”
“当然，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在那之前，我不会死。”她看向秦先生：“现在，我必须杀了你。因为理事会的人，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秦先生笑了。那是一种疯狂的笑。
“杀我？镜流，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堕入魔阴的失败者，一个靠燃烧生命苟延残喘的可怜虫。而我——”
他猛地撕开上衣。
胸口处，有一个复杂的暗金色符文，正在缓缓旋转。符文中心，镶嵌着一枚菱形的黑色晶体。
“——我是理事会‘收容所’部队的‘容器’。我的身体里，封印着从鳞渊境中提取出来的，最强大的‘黑暗可能性’之一。”
符文爆发出刺目的黑光。
秦先生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暗金色的鳞片，四肢变得粗壮，指甲伸长成利爪。他的眼睛变成完全的黑红色，瞳孔分裂成复眼状。
一股比封印泄露的暗红雾气更加邪恶、更加混乱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殿堂。
“这不可能……”一名封印术专家失声道，“这种级别的能量……已经超过了令使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镜流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
“理事会疯了。”她喃喃道，“他们居然真的敢把‘那个东西’带出封印……”
“那个东西？”彦卿问。
“一个‘可能’的我。”镜流缓缓举剑，“在那个可能性里，我没有堕入魔阴，而是接受了封印中的黑暗力量，成为了毁灭联盟的……‘冰霜魔君’。”
她看向已经完全变异的秦先生——或者说，那个名为“冰霜魔君”的可能性化身。
“现在，它来找我了。来找回它缺失的部分，来找回……完整的‘我’。”
变异完成的秦先生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声音中混杂着无数人的惨叫、狂笑和呓语，那是无数黑暗记忆的集合。
然后，它动了。
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彦卿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两名封印术专家的身体就被拦腰斩断。切口处没有流血，而是瞬间冻结，然后粉碎成冰晶。
秦先生——不，冰霜魔君——出现在镜流面前，利爪直刺她的心脏。
镜流举剑格挡。
冰晶长剑与暗金色的利爪碰撞，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将周围的冰层震出无数裂痕。
彦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六柄飞剑同时射出，从六个不同角度袭向冰霜魔君。剑气中灌注了他全部的力量，每一剑都足以斩杀普通的步离人勇士。
但冰霜魔君甚至没有回头。
它只是随意地一挥手，一道暗金色的冰墙瞬间凝结在身后。彦卿的飞剑撞在冰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无法突破分毫。
“蝼蚁。”冰霜魔君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等我和她合为一体，再来收拾你。”
它再次发力，利爪上的力量骤然增强。镜流的冰晶长剑开始出现裂痕，剑身上的金光迅速黯淡。
她的消耗太大了。连续修复封印，燃烧生命力，现在的她，恐怕只剩下全盛时期三成的实力。
而冰霜魔君……拥有那个“可能镜流”完整的力量，甚至更强。
“镜流前辈！”彦卿咬牙，再次催动飞剑。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攻击冰霜魔君本身，而是瞄准了它脚下的冰层。
剑光斩落，冰层碎裂。冰霜魔君身形一晃，攻击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镜流抓住机会，抽身后退，同时一剑斩出。
“霜天·月华！”
清冷的剑光如月光般洒落，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冻结。冰霜魔君的动作明显变慢了，利爪上的暗金色光芒也开始黯淡。
有效！
但镜流的脸色却更加苍白。这一剑显然消耗巨大，她已经开始喘息。
冰霜魔君发出愤怒的咆哮。它身上的暗金色符文再次亮起，黑色晶体疯狂旋转，散发出更加强大的黑暗气息。
“没用的！”它的声音变得扭曲，“我就是你！你的剑法，你的弱点，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怎么可能战胜你自己？！”
它再次扑来。这一次，它的攻击轨迹更加诡异，每一击都精准地指向镜流的剑法破绽。镜流只能勉强招架，节节败退。
彦卿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差距太大了。他的剑甚至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怎么帮忙？
除非……
他看向石台中央的逆鳞。
此刻，那个龙裔化身还在持续注入龙源之气，修复工作并未停止。而那个药王秘传的老者，虽然濒死，但身上的丰饶印记依然在发挥作用。
如果镜流和老者是在用生命为代价修复封印，那么他们的力量一定与逆鳞产生了某种链接。
如果他能……借力？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彦卿脑海中成形。
他没有犹豫。
六柄飞剑收回身边，彦卿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鲜血在空中化作血雾，被他用剑气牵引，在身前绘成一个复杂的符文。
那是他在云骑军古籍中学到的禁术——“血契共鸣”。可以通过燃烧精血，暂时与某个强大的能量源建立共鸣，借用其力量。
但代价巨大。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经脉尽断。
顾不上了。
符文完成的瞬间，彦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撕裂。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冰冷力量顺着共鸣链接涌入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的经脉冻碎。
那是镜流的剑意。
还有……逆鳞中蕴含的，七千年的龙裔之力。
“啊啊啊啊——！”
彦卿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七窍开始渗血，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冰晶纹路。但与之相对的，他的气息开始疯狂飙升。
飞剑的灵光暴涨十倍，剑身完全被幽蓝与金色交织的光芒笼罩。
冰霜魔君第一次回过头，看向彦卿。
那对复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警惕。
“找死。”
它放弃了镜流，转身扑向彦卿。利爪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彦卿也动了。
六柄飞剑合并成一柄巨剑，被他双手握住。剑身上，冰霜与金光交织，散发出连空间都为之震颤的威压。
“剑歌——”
他迎着冰霜魔君，斩出了此生最强的一剑。
“——开天！”
剑光与利爪碰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更强大的力量湮灭了。
整个殿堂在瞬间被光芒吞没。冰层粉碎，龙柱崩塌，连石台上的逆鳞都剧烈震颤起来。
彦卿感觉自己的手臂在寸寸断裂，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碎。但他没有后退，也不能后退。
因为在他身后，是镜流，是封印，是罗浮最后的希望。
光芒持续了三息。
三息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彦卿单膝跪地，巨剑已经粉碎，六柄飞剑散落一地，全部布满裂痕。他大口大口地吐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在他面前，冰霜魔君依然站立。
但它的胸口，多了一道从肩到腰的巨大伤口。伤口中没有流血，只有无数暗金色的光点正在不断逸散。
“咳咳……”冰霜魔君发出古怪的笑声，“不错的一剑。可惜……还不够。”
它抬起利爪，准备给予彦卿最后一击。
但就在这时，镜流的声音响起：
“不，够了。”
她出现在冰霜魔君身后。
冰晶长剑，已经刺穿了它的后心。
剑尖从胸口透出，剑身上流淌着金色的龙源之气，以及……镜流自己的鲜血。
“你确实知道我的剑法，知道我的弱点。”镜流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耳语，“但你忘了，真正的我，从来都不是靠剑法取胜的。”
她顿了顿。
“而是靠……心。”
剑身上的金光猛然爆发。冰霜魔君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暗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那颗黑色的晶体从它胸口脱落，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一切都结束了。
镜流拔出剑，踉跄后退几步，靠在石台边缘。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彦卿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前辈……”
“我没事。”镜流摇头，看向正在消散的冰霜魔君，“只是没想到，理事会居然真的敢这么做。把黑暗可能性带出封印，还植入人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他们想制造一支军队。”彦卿推测，“一支由‘可能强者’组成的军队。如果每个士兵都拥有剑首级的力量……”
“那仙舟联盟将无敌于星海。”镜流接话，“但也会……彻底堕落。”
她看向彦卿：“你必须回去，把这里的一切告诉飞霄。告诉她，理事会的野心已经失控。告诉她，封印虽然暂时稳定，但危机远未结束。告诉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告诉她，必要的时候，可以毁掉罗浮仙舟，让鳞渊境连封印一起，彻底毁掉。”
彦卿心中一震。
镜流打断他：“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活在罪孽里。也许……是时候偿还了。”
她说完这句话，身体开始摇晃。
彦卿扶住她，才发现她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
“前辈，你……”
“我在这里的使命完成了。”镜流轻声说，“封印能再撑一个月。这一个月，就是罗浮最后的机会。是选择继续在罪孽中沉沦，还是……寻找新的道路。”
她看向那个还在注入龙源之气的龙裔化身。
“它会继续工作，直到能量耗尽。而我……”
她推开彦卿，走向石台中央。
冰晶长剑从她手中滑落，插在冰面上。
“该休息了。”
她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金色的龙源之气从她体内缓缓逸散，融入逆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