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一名月族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月尊！不好了！！”
东方青苍眉头一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喝问：“慌什么！”
那士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
“水云天！水云天的大军……兵临忘川了！”
“什么？”东方青苍脸色一变。
长珩也是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士兵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份金色的仙旨，高高举起。
“云中君……云中君下了天帝法旨！”
“法旨昭告三界，言……言水云天战神长珩、息兰族神女小兰花，勾结月族，图谋不轨，已被列为天界叛逆！”
士兵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业火之渊。
“十万天兵已陈兵忘川河畔，奉命……奉命捉拿三位叛逆，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长珩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背叛。
小兰花吓得浑身发抖，躲在敖萱身后，不敢出声。
东方青苍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极度冰冷的嗤笑。
“勾结本座？图谋不轨？”
他缓缓转身，周身沉寂下去的业火，再次升腾，这一次，火焰的颜色深邃得发黑。
他缓缓转身，甚至没有去看地上跪着发抖的士兵。
“勾结本座？”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挑，带着一种极致的嘲弄。
“图谋不轨？”
一声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
“云中君……他可真是给本座送了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是战争的借口，是复仇的号角，是洗刷耻辱的唯一机会。
长珩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天帝法旨。
叛逆。
格杀勿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扎进他的神魂。
他被他用生命守护的水云天，被他敬重了数万年的兄长，彻底抛弃了。
不，不是抛弃。
是作为一枚弃子，扔出来点燃一场席卷三界的战火。
小兰花吓得浑身都在抖，她死死抓着敖萱的衣袖，仿佛那是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战争，真的要来了。
寂月宫的大殿，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东方青苍高踞于王座之上，单手支着下颌，指尖的黑色火焰跳动不休。
“月尊！不可！”
一名白发苍苍的月族老臣，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跪倒在地。
“水云天势大，十万天兵绝非虚言。我族刚刚经历动荡，元气未复，此时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放屁！”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披黑色重甲的将领便怒吼着站了出来。
那是东方青-苍麾下的第一战将，殇阙。
“老东西，你怕死，老子不怕！水云天欺人太甚！上次的耻辱还没洗刷，这次又打上门来！不战，难道要我月族跪地求饶吗？”
“战！战！战！”
大殿之内，主战派的将领们群情激奋，纷纷拔出武器，战意冲天。
“为了月族的荣耀！”
“杀光天界那帮伪君子！”
主和派的老臣们则面如死灰，不断叩首。
“月尊三思！万万不可冲动！”
“请月尊为我族子民计，为苍盐海的存续计！”
争吵声、兵刃出鞘声、叩首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寂月宫的屋顶。
东方青-苍始终没有说话。
他的指尖，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让大殿的喧嚣停滞一瞬。
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人的意见。
他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现在，云中君亲手把这个理由送到了他的面前。
长珩独自一人站在殿外，背对着那片喧嚣。
忘川河的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赤地女子那缕变得纯净温暖的残魂，散发着微光。
他救回了师父。
却失去了家。
他的身后，是刚刚对他敞开怀抱的盟友。
他的对面，是生他养他，他曾为之浴血奋战的故土。
他该何去何从？
一阵脚步声靠近，小兰花拿着一件披风，轻轻给他披上。
“长珩仙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
长珩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有我在。”
他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承诺，心中一片茫然。
没有人去打扰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敖萱。
她仿佛置身事外，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些人的生死，两族的战争，三界的归属，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个来修补屋顶的工匠。
现在屋顶修好了，主人家却要在院子里放火打架。
真是吵闹。
她有些烦躁地掏了掏耳朵。
“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瞬间压过了大殿内所有的嘈杂。
东方青苍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让地上的业火图腾亮起一分。
黑色的火焰，从他脚下蔓延开来，缠绕上他的战靴，他的衣摆，他的全身。
当他走到大殿中央时，一身漆黑繁复的月族战甲，已经覆盖了他的身躯。
他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
“本座的决定，需要你们来教？”
无人敢应。
“传令。”
东方青苍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点燃了整个苍盐海的血性。
“集结所有月族战士，兵发忘川。”
“本座要让云中君知道。”
他抬起手，掌心一团黑色的业火熊熊燃烧。
“惹怒本座的下场。”
忘川河畔。
黑色的潮水，与白色的巨浪，隔着一条翻涌着无数怨魂的河流，遥遥对峙。
一边，是十万天兵结成的森严战阵，仙光璀璨，盔甲锃亮，一杆杆金色长枪直指苍穹，肃杀之气凝结成云。
为首的，是几位水云天成名已久的老牌战神，他们曾是长珩的同僚。
另一边，是黑压压一片的月族大军。
他们没有整齐划一的阵型，没有光鲜亮丽的盔甲，但每一个士兵的身上，都燃烧着紫黑色的火焰，眼中是压抑了数万年的疯狂与战意。
压抑。
死一般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