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方看着这一切尘埃落定。
他对着沈璃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瘸一拐地，默默转身离去。
他罪孽深重，无颜再见。
自我放逐，或许是他唯一的归宿。
沈璃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没有开口挽留。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墟天渊的危机，彻底解除。
灵界、仙界、人间，所有生灵都感到那股压在心头千年的沉闷气息，烟消云散。
三界无不欢腾。
碧苍王沈璃，救世之名，响彻三界。
灵都，月下。
一切尘埃落定。
行止忽然拉住了敖萱的手。
敖萱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行止看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敖萱，此番若无你，三界危矣，我亦难全。”
“如今尘埃落定，我不想再等了。”
“往后余生，我想与你一同走过，看尽这三界风光，可好？”
敖萱看着他，忽然嘴角上扬，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好啊。”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不过说好了，你得负责找亮晶晶的宝贝来哄我开心。”
沈璃独自一人，站在灵都的城头。
她遥望着墟天渊的方向，眼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经此一役，血脉觉醒，心境蜕变。
她将成为父亲的骄傲，成为灵界的守护神。
那至高的神境，对她而言，已不再遥远。
这方天地，因多了几位上神镇守，得了喘息之机，天道得以从容演化，补全残缺。
数万年之后，行止耗尽最后一丝神力，含笑魂归天地。
敖萱站在天际，看着那道熟悉的气息彻底消散，归于万物。
她也该走了。
心念一动，此界凝聚的神体与修为轰然散开，化作最纯粹的灵气，反哺给这片刚刚经历过浩劫的天地。
一道金光自她眉心飞出，撕裂虚空，瞬间回归紫霄宫。
古老而寂静的宫殿一如往昔。
敖萱的神魂凝实，她先去看了一眼闭关中的鸿钧师傅，老师的气息依旧缥缈无踪，仿佛与整个大道融为一体。
她没有打扰，神识悄然扫过洪荒大地。
量劫的气息愈发浓重，巫妖二族之间的摩擦几乎化作了实质的煞气，盘踞在不周山上下。
人族尚且弱小，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还早。
敖萱收回神识，她清楚，只有等人族真正成为天地主角，她谋划化解量劫之事，才有成功的可能。
她指尖凝出一道龙形符文，屈指一弹，讯息便跨越无尽空间，落入了东海龙宫。
“巫妖大战，龙族不许掺和分毫，违令者，斩。”
做完这一切，她顿感无事。
修行之路，一张一弛。
她的神魂沉入一方奇异空间。
这里是天道交流中心，无数光团悬浮，每一个光团都代表着一个世界的天道意志。
大多光团都光芒柔和，稳定运转。
只有一个，引起了敖萱的注意。
那光团明亮耀眼，蕴含的能量远超其他世界，但光团中心，却有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缝，破坏了它的完美。
一丝不谐的气息从中泄露出来。
敖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她的神魂轻轻触碰那个光团。
一道破碎而疲惫的意志传来，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最纯粹的请求。
【请给芷昔一个圆满的人生。】
【她希望……自己能变得强大。】
敖萱的神魂感知着这个世界的因果，一个女仙的命运在她眼前展开。
为妹妹牺牲，被人误解，最终心碎神伤，不得善终。
“接了。”
敖萱应下。
神魂投入那道裂缝，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时，神魂深处那片属于洪荒祖龙的记忆汪洋，正与这具名为“芷昔”的仙子身躯激烈碰撞。
她不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祖龙之女敖萱。
而是衍虚天宫之内，一名刚刚被当众掌掴，受罚跪地的普通花精。
冰冷坚硬的玉石地面，寒意顺着膝盖钻入骨髓。
脑内属于芷昔的记忆汹涌而来，屈辱、不甘、痛苦，还有对妹妹颜淡深深的担忧，这些陌生的情感浪潮般拍打着敖萱尚且混乱的神魂。
起因是妹妹颜淡的顽劣，却连累她这个姐姐一同受过。
萤灯仙子那高高扬起的手，那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还有周围仙侍们鄙夷嘲讽的视线，一幕幕清晰如昨。
这一巴掌，不仅打散了芷昔的仙元，更震伤了她的本源。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耳边传来少女带着哭腔的呼唤，一股温和却微弱的灵力正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经脉，试图修补那动荡的仙元。
是颜淡。
这个世界的妹妹。
敖萱能清晰地感知到，颜淡正将自己本就不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满心都是愧疚与自责。
她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俏丽脸庞。
这就是……妹妹的感觉吗？
敖萱的心底，一片冰寒。
她生于洪荒，是祖龙最宠爱的小女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从未有过同辈手足。
这种陌生的情感冲击，让她感到一丝新奇，也有一丝……烦躁。
就在这时，丹田深处，那颗一直随她神魂穿越时空、沉寂已久的伴生龙珠，忽然轻轻一颤，散发出一丝微弱却纯粹的温热。
龙珠之力开始缓缓流淌，不动声色地安抚着受损的经脉，同时也将那些不属于她的、过于软弱的情感杂质一点点剥离。
“吱呀——”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刺眼的天光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几个仙侍簇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仙，施施然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萤灯仙子。
她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丝刻薄的得意，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像是打量着两只可以随意踩踏的蝼蚁。
“哟，芷昔仙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着呢？”
萤灯掩着唇，故作惊讶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仙子也是一番好意，特地来看看你。妹妹顽劣，做姐姐的自然要多费心管教，不然，像今日这般，她犯了错，你跟着受过，岂不是理所应当？”
她的话语里，满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人心上。
“你胡说！”颜淡本就心中有愧，此刻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就要起身与她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