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市，天气已悄悄转凉，入了初秋。
温老爷子靠在床头，看着孙女端着药碗小心吹气的样子，笑着宽慰：“就是换季着了点凉，别太紧张。”
“小感冒也不能大意。”温静把药递到爷爷嘴边，“我就您这么一个最亲的人了，您得好好保重。”
温老爷子抿了口药：“你怎么不让傅宴北那小子过来？他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问安了。”
温静手上动作一顿，抬眼：“他跟您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几句关心的话。”温老爷子看着她故作平静的脸，笑了笑，“你这是给他机会了？”
“您觉得……行吗？”
“电话里，他跟我保证，会好好待你。”老爷子语气温和，带着疼惜，“你心里要是还有他，爷爷不拦着。时宜时睿都这么大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俩孩子是他的？”
温静垂下眼，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碗里的药。
“再等等吧，爷爷。才刚重新开始，我也想看看他这次能走到哪一步。而且沈肆那边还没了结，现在说这些，容易让他多软肋。”
“瞧你，挺会为他着想。”
“等外头那些麻烦扫除干净，我也能踏实陪您不是？”
温老爷子叹了口气：“等恒飞总部搬来京市，你们一家四口总要住到一起的，爷爷尊重你的决定。你不回海城这两年，爷爷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没事的。”
“爷爷，您这到底是怕我以后过不好，还是其实舍不得我搬走呀？”
温老爷子被她问得一愣。
是啊，他到底在怕什么？
四儿子走得早，老伴临走前拉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就一句话：照顾好小六。
这些年，家里每个月按时打钱去海城，就怕她在外头受委屈。
哪知道，钱没让她吃苦，倒让一个男人把她伤透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能陪她多久？
说到底，不就是盼着她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她护她，替自己把这根接力棒，好好传下去么。
温老爷子摆摆手：“随你吧，你自己拿主意。”
温静握住爷爷的手，笑嘻嘻地哄道：“爷爷您放心，我可没打算现在就搬去跟他住。”
老爷子这才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好。去歇会儿吧，时宜时睿有佣人跟钟瑞接送，你不用操心。倒是你，最近看着清瘦了不少，别只顾着忙，累着自己。”
“知道啦，爷爷。”
温静笑着应下，又替爷爷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出了房间。
-
周二。
温静开车到寰宇上班。
她拿着文件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温牧川坐在办公桌后，看到她，脸露笑容。
“回来得倒挺快，还以为你要在旧金山多陪他几天。”
“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身边医生、护士、助理围着转，用不着我一直守着。”
温牧川翻开文件，“男人更懂男人。这个时候，他更希望你陪着他。”
“才不要惯他。”温静下巴一抬，手指戳了戳桌上的玩偶，“五哥，我跟博联这么大的合作都拿下了，你都不夸我两句呀？”
温牧川停下签字的手，“陈副总早跟我汇报过了，夸你方案做得漂亮，谈判也稳。”
得到认可，温静眉眼弯弯，“谢谢五哥。”
温牧川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眼看向她：“晚上有个挺重要的饭局，你跟我一块儿去。”
“好呀，跟谁吃饭？”
他没立刻回答，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才开口：“你跟宋淮景熟吗？就是景和公司那位。”
“算是朋友吧，以前打过交道。”
“那就好。”温牧川神情松了些，“晚上就是跟他谈东区智慧新城的合作。他是绿色基建的龙头，我们是基金牵头方。既然你们认识，待会儿饭桌上你多帮忙说两句，氛围也能轻松点。”
温静实话实说：“我只能尽力，但不一定能打动他。”
她心里清楚，这么大一块蛋糕，想分一口的人多了去了。
景和这样的公司，完全可以挑挑拣拣，选最优的方案、最强的伙伴。
朋友的面子，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未必够用。
温牧川深深看温静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尽人事，听天命。”
晚上六点。
酒店包厢的门被侍者轻轻推开。
宋淮景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职业套裙、手提公文包的女秘书。
温牧川立刻起身，笑着迎上去：“宋总，欢迎欢迎，您百忙之中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温静也随着站起身，朝来人微笑着颔首：“宋总，晚上好。”
宋淮景笑着点头，“都坐吧。”
落座后，服务生很快端上各种菜。
刚开始，主要温牧川和宋淮景在交谈，温静在一旁适时微笑、点头。
温牧川举杯：“宋总，东区这个项目，我们前期调研做了大半年，对政策风向和地块价值很有信心。”
“温总做事扎实，业内都知道。不过智慧新城概念好，真正能落地的却不多。”宋淮景微笑道。
温静适时接话：“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像景和这样有实力把蓝图盖成楼的企业牵头。”
“温小姐这话，是捧我还是将我的军？”宋淮景目光转向温静，饶有兴趣地问。
“宋总说笑了，我哪敢将您的军。是真心觉得，好蓝图只有交到能工巧匠手里，才不会浪费。”
宋淮景“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温牧川瞧了眼宋淮景的表情，笑着招呼：“咱们先动筷吧。正事要谈，饭也得好好吃。不然菜凉了。”
温静视线投向那盘葱烧海参，但在桌对面，而宋淮景和温牧川在边喝酒边闲聊。
她收回视线，伸筷夹了面前的一块鱼肉。
“温总，你们公司的方案，我再仔细看看。”宋淮景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手，缓缓将桌上的转盘转了小半圈。
那盘油亮喷香的葱烧海参，稳稳停在了温静面前。
他夹了只面前盘里的龙虾，“这么大的项目，眼下我还不能给你准信。”
温牧川点头：“理解，宋总谨慎是应该的。”
温静夹了块海参到碗里，低头小口吃着。
葱香浓郁，海参软糯。
她嚼得很慢，眼睛微微弯着，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满足的笑意。
杨秘书悄悄看了眼自家老板宋淮景。碗里那块龙虾肉，他夹了就没再动。
她又打量了眼温静。
这姑娘是真漂亮，皮肤白得发光。
整晚话不多，但配合温牧川接话、递东西，眼力见十足，情商明显在线。
杨秘书心里忍不住嘀咕：宋总今晚怎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顿饭下来，话里话外多是打太极。
对寰宇，宋总态度客气，但每句话都留着三分余地，始终没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