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续。
川陕古道的风雪,裹着彻骨寒意,如千万把冰刃劈砍而来。龙渊镇嵌在两山夹峙的谷口,像一块被冻僵的石头,镇口关帝庙塌了半扇木门,朽木在狂风中吱呀作响,老槐树上挂着的祈福幡被扯得稀烂,残片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马飞飞四人踏着齐膝积雪入镇,靴底碾过冻硬的雪面,发出咯吱脆响,却衬得全镇愈发死寂。家家户户门窗歪斜,有的被踹破了木板,有的糊着的窗纸冻成了冰壳,唯有几户人家的灶台上,一锅糊成炭色的粥早已凉透,只剩微弱的焦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此地骤然降临的仓皇。
“人是被硬掳走的,没来得及收拾东西。”章汉烈攥紧手中赤红的阳剑,手腕一扬,剑气挑开一户人家虚掩的木门,木屑纷飞间,炕头那只没缝完的布鞋掉在地上,针脚还带着余温,旁边放着半块啃过的红薯,早已冻成了冰疙瘩。
吴坤道身披玄色道袍,引魂杖往雪地一戳,杖尖黑气如毒蛇般蜿蜒而出,顺着地面游走几圈,最终齐齐指向镇中心的沈家祠堂,声音沉得像落雪:“是九菊派的炼魂阵,阵眼藏在祠堂深处,阴秽之气都快溢出来了,这是要吸尽全镇百姓的生魂炼煞。”
马飞飞眉峰紧蹙,指尖按在眉心跳动的符印上,正欲往前再探祠堂虚实,眉心符印突然剧烈搏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刺痛感顺着额角蔓延开来。下一秒,镇外雪原上骤然光华大作,八道流光撕裂漫天风雪,带着凌厉剑气疾射而来,划破死寂的天幕,落在四人面前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落地之时,人影绰绰,正是余下八位义士,循着马飞飞眉心烙印的召唤,千里迢迢赶来了。
为首的是一名独眼壮汉,身形如铁塔般矗立,肩上扛着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剑身长约丈许,无雕无饰,却能清晰映出千里之外沈家祠堂的轮廓,正是滇军侦察队长李望山,手中所持,便是十二剑中的望剑。他独眼微眯,目光扫过死寂的镇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粗哑如磨石:“飞飞,邪祟就在这镇上?”
他身旁站着一名女子,衣衫单薄得只剩一件青色短褂,却身姿挺拔如松,任凭风雪打湿额前碎发,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斜斜垂着,剑刃在风中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仿佛能捕捉到风的呼吸、雪的轨迹,正是前北平电台播音员陈瑶妹,持闻剑。
“哪里有邪祟,速速指明便是,别耽误时间。”一个身穿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推了推镜框,镜片上沾了点雪沫,他随手拭去,手中长剑却灵动跳跃,剑尖点着地面,像是随时要向天地发问,正是上海律师张天问,持问剑。
“在这鬼地方藏着,也配称邪祟?”一声清冷的女声响起,一名身着戏服碎片般衣裙的女子旋身而出,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手中短剑厚重无锋,握在纤细的手中却透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正是东北女刀客赵三小姐,持切剑。
随后,留洋女学生周霞光缓步上前,她手中的表剑格外特别,剑身上镶嵌着八块圆形镜片,折射着雪地冷冽的寒光,眼神清明如镜;苏绣娘林绣花站在一旁,指尖缠着几缕丝线,细如发丝的里剑隐没在袖中,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剑的存在,身形轻盈得像一片雪花;煤窑把头章汉烈早已按捺不住,手中阳剑赤红滚烫,剑身在风雪中泛着灼热气息,与他眼中的怒火交相辉映。
再加上赶尸人吴坤道手中引魂杖相伴的阴剑、女侠凌若霜腰间凝着寒气的寒剑、硬汉雷震握着的燃着烈焰的热剑、智者沈守拙手中虚实难辨的虚剑、力士岳镇山扛着的沉如泰山的实剑。
十二剑客齐聚龙渊镇,十二种气质截然不同,却都带着同一份决绝,剑气交织在风雪中,连漫天风雪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缓了几分。
“布阵!”马飞飞不再有半分废话,眉心符印光芒更盛,声音穿透风雪,落在每个人耳中。
十二剑客瞬间散开,脚步踏着《墨德通玄卷》中的玄奥步伐,脚尖点过雪地,留下一个个玄异的脚印,转眼便占据了沈家祠堂周围的十二元辰方位,十二柄剑同时出鞘,剑气冲天而起,与天地间的风雪相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祠堂团团围住。
李望山立于祠堂东侧的土坡上,独眼紧盯着祠堂屋顶,望剑横在身前,剑身如明镜般展开,祠堂内炼魂阵的每一处咒文纹路、每一道黑气流转的轨迹,都清晰映照在剑身上,再传入众人脑海,声音沉稳如钟:“东南角阵眼有松动,咒文断了半截,是防御最弱的地方!”
陈瑶妹闭目凝神,闻剑竖在身前,剑刃微微震颤,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波动,她眉头紧蹙,声音轻却清晰:“祠堂里有百姓生魂的哀嚎,还有鬼面人的呼吸声,三息之后,他会吸气蓄力,那是阵法最薄弱的破绽!”
“阵法引魂,需循阴阳相济之道,你以阴煞聚魂,却无阳火镇煞,岂不是自相矛盾?”张天问剑指虚空,一连三问,每一问落下,一道剑气便直冲阵法而去,精准击在阵法逻辑的漏洞上,逼得阵法边缘的黑气剧烈翻腾,像是被打乱了节奏,四处逃窜。
“切剑·断煞!”赵三小姐身形一晃,如舞者般轻盈掠过雪地,踩着玄奥步法切入阵法东南角的防御薄弱处,厚重无锋的短剑劈砍而下,一道凌厉剑气斩断了一条正在往祠堂内延伸、吞噬生魂的血线,血线断裂处,黑气喷涌而出,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
“阳剑·烈阳开山!”章汉烈怒吼一声,手中阳剑赤红更甚,赤焰顺着剑刃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数尺高的火墙,挡在众人后方,那些被阵法惊动、从雪地中钻出来的邪祟撞上火墙,瞬间被烧得焦黑,发出凄厉的惨叫,黑烟顺着风雪飘散。
“阴剑·引魂归途!”吴坤道引魂杖往地面重重一点,杖尖黑气化作无数条锁链,朝着祠堂方向飞去,缠住那些即将被阵法吞噬的游离生魂,强行将它们拉回安全地带,生魂化作点点白光,在锁链旁颤抖着,像是找到了依托。
“表剑·万象归真!”周霞光挥动手中表剑,剑身上的镜片折射出万道寒光,穿透祠堂上空笼罩的黑雾,那些黑雾本是阵法制造的幻象,被寒光刺破后,瞬间消散,祠堂内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数十名百姓的生魂被绑在阵眼处,面色惨白,气息微弱,一名戴着青铜鬼面的男子正握着法杖,口中念着诡异的咒文。
“里剑·穿云破雾!”林绣花身形如鬼魅般闪过,细如发丝的里剑从袖中飞出,专挑阵法黑气最浓郁的经络处刺入,剑身虽细,却带着凌厉剑气,每刺入一处,阵法的黑气便会紊乱几分,像是被掐断了脉络的毒蛇,渐渐失去力气。
祠堂内,菊井一郎握着法杖的手猛地一紧,青铜鬼面下的浑浊眼珠里满是惊骇,他盯着阵外配合无间的十二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十二元辰阵?你们怎么会懂玄门阵法!”
他看着自己布下的炼魂阵被一点点瓦解,黑气越来越淡,百姓的生魂逐渐挣脱束缚,疯癫大笑起来,法杖疯狂挥舞,咒文念得越来越快,阵法内的黑气突然暴涨,像是要做最后挣扎:“想逆转阵法?痴心妄想!这炼魂阵一旦启动,要么生魂被炼尽,要么布阵者同归于尽,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同归于尽?你还没那个资格。”张天问冷笑一声,推了推金丝眼镜,手中问剑连刺三下,三道剑气精准击在阵法核心的咒文上,“你的阵法看似严密,实则逻辑自相矛盾,以阴聚魂却无阳镇,以煞炼阵却无虚御,不过是个残缺的废阵罢了!”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雷震与凌若霜同时出手,雷震手中热剑燃着熊熊烈焰,凌若霜腰间寒剑凝着彻骨寒冰,一热一冷两股极致的剑气朝着阵法中心的阵眼对冲而去,撞在一起的瞬间,发出剧烈的爆鸣,阵法的咒文瞬间碎裂了大半,黑气如潮水般退去。
沈守拙手持虚剑,身形一晃,化作几道虚影,围绕着祠堂游走,虚剑剑气扰人心神,菊井一郎只觉得眼前幻象丛生,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手中法杖挥舞的节奏越来越乱;岳镇山则扛着实剑,大步流星冲到祠堂门前,一声大喝,实剑朝着阵法核心节点狠狠砸下,轰隆一声,祠堂的门槛被砸得粉碎,阵法的最后一道屏障彻底破裂。
“就是现在,爆!”马飞飞眉心符印光芒暴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传遍十二元辰方位。
十二柄神剑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十二道剑气顺着十二元辰方位,朝着炼魂阵的十二处阵眼同时引爆。
轰隆——!
一声巨响震彻山谷,漫天风雪被震得倒卷而去,沈家祠堂的屋顶轰然坍塌,青铜鬼面在金光中崩碎成无数碎片,那些被吞噬的百姓生魂化作点点星光,顺着剑气指引,朝着镇外的山洞疾飞而去,那里是马飞飞早已选好的安魂之地。
菊井一郎看着手中破碎的法杖,青铜鬼面碎裂后,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暴露在晨光中,眼神怨毒得像毒蛇,死死盯着马飞飞,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嘶吼,随后身体化作一团黑烟,顺着地面的裂缝钻入地底,狼狈逃窜。
风雪渐渐停歇,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晨光穿透云层,洒在龙渊镇的雪地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十二剑客收剑而立,站在满目疮痍的祠堂前,衣衫染着血污,有的手臂被黑气灼伤,有的嘴角挂着血迹,却没人皱一下眉头,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默契与坚定。李望山收起望剑,独眼望着远方连绵的山脉,声音沉得像落雪:“这只是九菊派‘幽灵计划’的冰山一角,龙渊镇破了,还有更多城镇被他们盯上,阴影还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马飞飞握紧手中的镇龙玺,玺印上的龙纹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他望着远方被晨光染亮的天际,声音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十二剑客聚于此,本就是为了斩邪祟、护百姓。既然剑已出鞘,那就让这漫天风雪,埋葬更多的侵略者,让狼烟散尽,还这片土地一片安宁!”
十二柄剑同时出鞘,剑气冲天而起,与晨光相融,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影,直指远方的狼烟。
风雪未停,剑已出鞘,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十二剑客亦无所畏惧,只待剑指狼烟,斩尽侵略者,护山河无恙。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