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续。
朝阳破云时,血雾已散得干净,只剩龙渊镇的废墟在晨光里摊着一片狼藉。断壁残垣戳着灰蒙蒙的天,焦黑的木梁压着碎瓦,风一吹,卷起满地灰烬,混着铁锈与焦糊的气息往人鼻腔里钻,呛得人喉咙发紧。十二剑客拄剑立在瓦砾堆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每个人肩头都沾着血渍,却没人弯腰,脊背挺得笔直。
马飞飞掌心的镇龙玺已褪去滚烫,变得温润如玉,可那股疯狂拉扯神魂的吸力消失后,反倒生出一种更深沉的牵连——像有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他的魂,一头缠在玺身深处,那里藏着的东瀛战魂并未消散,只是受了重创,像头受伤的凶兽蛰伏着,偶尔传来一丝暴戾的悸动,等着下一次反扑。
“咳……”章汉烈靠在断墙上,捂着胸口又咳出一口血,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目。他脸色白得像纸,阳剑斜插在身旁,剑身上的赤焰余温早散,只剩一层淡淡的黑气缠在刃上。林绣花蹲在他身边,指尖凝着银亮的剑气,像细密的针,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经脉游走,帮他梳理被血雾搅乱的气息。
“老章,撑住。”吴坤道走过来,引魂杖抵在章汉烈后心,温润的魂力缓缓渡过去,“不过是剑气受损,养些时日便好。”
章汉烈扯着嘴角挤出个苦笑,眼神却依旧锐得像剑:“死不了,就是这阳剑的火种被血雾污了,往后想聚气,得花些功夫净化。”他扫了眼四周的剑阵残痕,语气沉了沉,“倒是这十二元辰阵,算是彻底破了。”
“人活着,阵就能重布。”李望山收起望剑,镜片上布满细密的裂痕,是刚才强行折射血影核心时震出来的。他抬眼望向马飞飞,声音压得很低:“马兄,那个叫沈小渊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马飞飞的目光早落在镇外深山的方向,雪地上那串小小的脚印,正被晨光晒得慢慢消融,连一点痕迹都快留不下,仿佛刚才那个捧着青铜片的孩童从未出现过。他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镇龙玺的龙纹,语气复杂:“他不是敌人。契魂咒我曾在师门禁地的残卷上见过只言片语,那是比镇龙玺更古老的秘术——不以蛮力压邪,反以心魂为桥、信念为锁,把外祟钉死在封印里,这才是‘镇’的真意。”
“既懂秘术,为何早不出手?非要等你要自毁神魂才现身?”周霞光冷哼一声,表剑的镜片还在微微转着,折射出细碎的光,显然对那孩子满是疑虑,“我总觉得他藏着事。”
“他在等一个局。”沈守拙抚着虚剑的剑柄,眼神深不见底,“一个让我们彻底信他、信契魂咒的局。菊井一郎、九菊派,不过是这盘大棋里最先被扔出来的棋子。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赢下龙渊镇,而是逼我们亮出底牌。”
“更大的棋?”凌若霜收起寒剑,剑身上的寒霜顺着刃尖滴落,砸在瓦砾上,滋啦一声化成水汽。她走到马飞飞身边,清冷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没散的后怕:“刚才你让我斩你,若是真斩下去……”
“真斩了,我未必会死。”马飞飞打断她,转头对她笑了笑,眼底的疲惫散了些,“镇龙玺认我为主,怎会让主人神魂俱灭?只是那样一来,我们就真落进他们算计里了——一次次斩血影的化身,却碰不到它的核心,耗到最后,只会被他们慢慢拖垮。”
他抬手,另一只手里的冰匣泛着寒气,青色玉片被冻在里面,“幽灵计划·第一期”几个黑色字迹还清晰地印在玉面上,像一道扎眼的疤。马飞飞盯着那行字,声音沉了下去:“第一期……他们早就算准这次会输,甚至这失败,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张天问往前凑了两步,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们要的不是龙渊镇,不是我的命,甚至不是镇龙玺。”马飞飞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了岳镇山的手腕上——刚才血影崩解时一闪而过的黑色印记,此刻正顺着他的衣袖边缘,若隐若现地冒出来,像条细小的蜈蚣。
岳镇山也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猛地掀开衣袖,瞳孔瞬间缩紧。
那道黑色疤痕竟在动!细细的纹路扭曲着、蠕动着,仿佛有活物藏在皮肤下,正一点点往肉里钻。他浑身一僵,镇剑“唰”地出鞘,就要往手腕上斩去:“这是什么鬼东西!”
“住手!”马飞飞厉声喝止,一步冲过去按住他的手腕,“是蚀骨蛊,也是寻魂引!你敢斩腕,蛊虫立刻爆开,顺着气血攻心,神仙都救不了你!”
岳镇山的手顿在半空,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一向沉稳如山,此刻脸上却满是惊慌:“这是何时沾上的?刚才血影崩解时?”
“蛊虫藏得极深,若非刚才它趁乱想钻你神魂,我们根本发现不了。”马飞飞深吸一口气,将镇龙玺按在他手腕的印记上。青光一触到黑色疤痕,立刻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黑烟从岳镇山的皮肤下冒出来,腥臭味直冲鼻腔,那道印记扭曲着、挣扎着,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
“它在借你的身体标记我们——标记我们的位置,标记镇龙玺的气息,甚至标记契魂咒的用法。”马飞飞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要看着我们怎么破局、怎么用镇龙玺,这道印记,就是他们安在我们身边的眼睛。”
“可恶!我竟成了他们的内应!”岳镇山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咯响。
“不是你的错。”马飞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缓,“这蛊虫太隐秘,换谁都躲不过。现在它被镇龙玺的威压暂时封着,不会发作,但必须尽快找根除的法子,不然迟早被它钻了空子。”
他抬头望向镇外深山,那座刻着“龙渊守碑”的石碑轮廓,在晨光里隐约可见。马飞飞指尖捏紧,声音笃定:“沈小渊是守碑人,懂契魂咒,定然知道怎么解这寻魂引,也定然知道,幽灵计划的第二期,到底藏着什么阴谋。我们去找他。”
深山古碑,碑中残影
龙渊镇外的深山里,雪没到脚踝,踩下去咯吱作响。沈小渊的脚步在一座巨大的石碑前停住,石碑半埋在雪地里,碑身斑驳,刻着“龙渊守碑”四个古篆,字迹苍劲有力,透着百年的苍凉厚重。
他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轻轻摸着碑上的纹路,指尖划过那些磨损的痕迹,低声呢喃:“爷爷,我做到了。契魂咒启动了,镇龙玺的力量也醒了。”
话音刚落,石碑内部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风穿过树洞,带着陈旧的气息。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石碑里飘了出来,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看着沈小渊,眼神里满是慈爱,声音沙哑却温和:“小渊,你做得对。马飞飞他们,是唯一能拦住‘它’的人。”
“可是爷爷,”沈小渊的眼眶红了,鼻尖冻得发紫,却倔强地没掉眼泪,“九菊派筹谋了百年,幽灵计划背后的力量,连您都觉得绝望,他们真的能赢吗?”
老者的虚影沉默了片刻,目光穿过层层树林,望向龙渊镇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刚冒起一点,又被风吹散。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缓:“胜负不在力量强不强,在‘心’。镇龙玺是心之器,契魂咒是心之法,只要他们心里的信念没灭,就总有希望。”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沈小渊,眼神变得郑重:“小渊,你的使命还没结束。你是最后一代守碑人,是连过去和未来的桥。你得跟着他们,引导他们,帮他们避开陷阱——”
“我不想离开您。”沈小渊咬着唇,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攥着怀里的青铜片。
“没有可是。”老者的虚影打断他,语气坚定,“记住,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明处。那块玉片、岳镇山身上的印记,都只是前菜。‘它’在等,等一个能承载它全部力量的容器,等一个能彻底冲破封印的机会。”
“容器?是马飞飞吗?”沈小渊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老者的虚影摇了摇头,身形开始变得黯淡,像是快要消散:“不止……十二剑客里,已有半数被标记,只是他们还没察觉。去吧,孩子,命运的齿轮已经转起来了,你……”
话没说完,虚影便化作一缕青烟,融入石碑里,再也没了动静。
沈小渊站在雪地里,小小的身躯在寒风里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青铜片,片上的龙纹与镇龙玺一模一样,边缘还刻着细小的咒文,是爷爷教他的保命秘术。他抹了把眼睛,抬头望向龙渊镇的方向,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只剩坚定。
“爷爷,我知道了。”
他转身,踩着积雪往山下走,脚步不再犹豫,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里,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印在雪地上,朝着十二剑客赶来的方向延伸。
暗处窥视,二期启动
千里之外,一座隐秘的神社藏在深山里,四周被血雾笼罩,不见天日。神社中央,一口巨大的血池泛着猩红的光,无数扭曲的魂魄在池子里哀嚎、挣扎,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血池中央的高台上,一个身着华丽和服的老者盘膝而坐,面容枯槁,皮肤皱得像树皮,正是九菊派掌门九菊一秀。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古老的铜镜,镜面上映着龙渊镇的一切——马飞飞掌心的镇龙玺、岳镇山手腕上的寻魂引、被冰封的青色玉片,甚至连沈小渊走进树林的身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当铜镜里出现契魂咒启动、金光将血影封印的画面时,九菊一秀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狂热的光芒,枯枝般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襟,声音沙哑如磨砂:“契魂咒……果然还在!华夏的守护者,终究还是踏进了陷阱!”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铜镜上,镜面对应岳镇山手腕的位置立刻放大,那道蠕动的黑色印记清晰可见。九菊一秀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里满是得意:“寻魂引已种下,容器的坐标、镇龙玺的用法、契魂咒的秘辛,全在我们掌控之中……第一期计划,完美收官。”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血池深处。池子里的血水突然沸腾起来,气泡不断往上冒,一股比龙渊镇血影强大百倍、千倍的恐怖气息,从池底慢慢往上蔓延,神社的梁柱都开始微微颤抖,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马飞飞的神魂是钥匙,他的身体是基石。”九菊一秀抬头,眼神狂热地盯着血池深处,“十二剑客已被标记,待寻魂引收集足够的神魂气息,就是‘它’苏醒之时。”
他抬手,对着血池沉声喝道:“幽灵计划·第二期——启动!”
“轰隆——”
血池猛地炸开,血水溅起数尺高,无数魂魄尖叫着被吸入池底,一股漆黑的雾气从池底涌出,很快便笼罩了整个神社。那雾气里藏着的威压,足以让天地变色,连远处的山峦都开始震颤。
龙渊镇的废墟上,马飞飞突然心头一紧,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后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突然变得漆黑,一股熟悉的邪恶气息,正顺着风慢慢飘来。
“怎么了?”凌若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握紧了寒剑。
“没事。”马飞飞摇了摇头,将心头的不安压下去,掌心的镇龙玺传来微弱的脉动,像是在提醒他危险将至。他看向身后的十一剑客,声音沉缓却坚定:“此地不宜久留,寻魂引随时可能被激活,我们立刻进山找沈小渊。”
“走!”张天问率先迈步,问剑扛在肩上,眼神锐利如锋。
十二剑客相互搀扶着,跟着马飞飞往深山走去。朝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满是灰烬的街道上,像一排坚定的守卫。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雪地里,一道极细的血丝正顺着岳镇山留下的足迹,悄无声息地钻入地底,顺着地脉蜿蜒着,往千里之外的神社方向延伸。
余烬未冷,暗流涌动,新的风暴,已在远方蓄势待发。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