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密室的烛火被风抽得扭曲,秦桧将周三畏的辞呈摔在案上:“一个大理寺卿也敢跟我作对!”
万俟卨躬身站在旁侧,脸上还带着刑堂的戾气:“大人放心,周三畏已被革职查办,如今大理寺上下皆是咱们的人,岳飞插翅难飞。”
张俊把玩着腰间的玉带,阴恻恻补充:“只是那李若朴、何彦猷还在旁掣肘,要不要……”
“先留着。”秦桧打断他,目光如毒蝎,“等岳飞定罪,再一并处置,省得落人口实。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松口。”
临安皇城的更鼓敲过三响,赵构的寝宫烛火未熄。韩世忠披着斗篷,避开巡逻的禁军,径直闯了进去。龙床上的赵构猛地坐起,惊得伸手去摸枕边的佩剑,定睛一看来者才放下戒备:“良臣兄?你可知私闯寝宫是死罪!”
韩世忠一把扯下斗篷,黑衣上的潮气扑面而来,他指着赵构,声音发颤:“死罪如何!可岳鹏举是忠良都能被关进死牢!河北征战十余年,咱们一起守过黄河,一起杀过金贼,你怎能听信奸人谗言,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赵构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慢慢放下佩剑,叹了口气:“朕知道你要为他求情,所以才不见你。”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西湖的暗影,“你以为朕想杀他?颍昌大捷,是他让南朝扬眉吐气;朱仙镇威慑,是他让金人不敢南窥。可兀术说了,不杀岳飞,绝不和谈。更要紧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金人手里还有我的兄长赵桓,若岳飞执意北伐,金人便会扶持皇兄在中原登基,恢复宋制,到那时,朕这个皇帝,还算名正言顺吗?”
韩世忠浑身一僵,这句话如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早有猜测,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原来岳飞的命,早已成了皇权与和谈的筹码。他看着赵构眼底的挣扎与决绝,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好一个名正言顺!可你杀了岳飞,寒的是天下将士的心!从此您的身边再无忠义的将士!”他解下腰间的枢密副使印绶,放在案上,“这官,我不当了!”
赵构看着那枚印绶,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良辰兄,朕对不起你们。”
韩世忠怒气上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再说一句话——他知道,多说无益,皇权的冰冷,早已冻透了这临安城。
韩世忠走后,赵构立刻传旨召秦桧入宫,指着案上的印绶,语气冰冷:“良臣已经辞官。岳飞的事,也别再拖了,尽快处置。”秦桧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躬身应道:“臣遵旨。”
韩府的偏院,烛火映着韩靖狰狞的面容。他刚从韩世忠口中得知岳飞被打入死牢,当即提了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细刃长刀,就要往外冲。依依和慕楚连忙上前阻拦:“韩靖!不可冲动!你单枪匹马,救不出岳将军的!”
“滚开!”韩靖双目赤红,手臂一甩,竟将两人甩得踉跄倒地,然后大步往外走,那脚步的决绝和从身上散发的杀气让二人根本无法靠近。
“住手!”韩世忠的声音传来,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韩靖的肩膀。韩靖挣扎着怒吼:“大哥!岳大帅要被害死了!我不能在这里等着!”
韩世忠手腕猛然发力将他按在地上,沉声道:“我都知道!可你闯进去,只会白白送死,还会给岳将军扣上‘勾结乱党’的罪名!”韩靖看着韩世忠眼中的绝望,终是低下了头,可眼底的火光却未熄灭。
深夜,韩府的后门悄悄打开。韩靖换了一身夜行衣,提着刀消失在夜色中。大理寺的狱门紧闭,两名守门衙役正缩着脖子烤火,突然见一道黑影窜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韩靖一刀封喉,尸体软软倒地。他提着染血的刀,径直闯进天牢,走廊里的狱卒刚要呼喊,便被他一一斩杀,鲜血溅满了冰冷的石壁。
“将军!岳将军!”韩靖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喊着,声音在阴森的天牢里回荡。当他走到最深处的牢房时,终于看到了岳飞——他靠在墙角,两肋的皮肉凹陷,渗着暗红的血,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沫,呼吸急促而微弱。听到韩靖的呼唤,岳飞猛地睁开眼,挣扎着要起身:“你怎么来了!快走!”
“我救您出去!”韩靖挥刀砍向牢门的铁锁,火星四溅。“不可!”岳飞死死抓住牢栏,“我若走了,便是坐实谋反!岳家军的弟兄们会被牵连!你快逃,回河北投梁兴,继续抗金!”韩靖却不肯停手,铁锁“当!当!的响”可是任凭这种神兵砍击,也就只劈出了几个浅痕:“我不管!我不能看着您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天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御营司的将士举着火把将走廊包围,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大胆叛贼!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韩靖立即提着刀挡在岳飞身前,怒视着人群:“你们当中有多少是岳家军旧部?当年颍昌之战,是谁跟在将军身后杀金贼?如今将军蒙冤,你们却做朝廷的鹰犬,助纣为虐!”
人群中有人低下头,却没人敢动。韩靖猛地挥刀冲向人群,太平宫的内劲灌注刀身,岳家军的“劈山刀法”大开大合,转瞬之间,便有数十名御营司将士倒在血泊中。就在众人不敢上前时,黑暗的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弓弦紧绷的声响——数支神臂弓的箭矢破空而来,最前面那支精准地射穿了韩靖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牢房的石壁上!
“神臂弓……”韩靖低头看着胸前特制的箭羽,那是背嵬军的制式武器,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黑暗处。杨沂中披着铠甲从阴影中走出,脸色铁青,站到了韩靖身前。
“十哥!”岳飞猛地扑到牢栏边,声音带着哀求,“求您饶了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杨沂中别过脸,闭着眼厉喝:“动手!”
御营司将士一拥而上,乱刀砍向韩靖。韩靖最后看了一眼岳飞,嘴角竟裂开笑意,他终究是为将军尽了力。
岳飞疯了般摇晃着牢栏,嘶吼道:“都住手!你们还听不听大帅的命令!”可回应他的,只有刀刃砍入骨肉的声响。当一切平息,韩靖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岳飞终于支撑不住,跪瘫在地,泪水混合着血水滚落,一遍遍呢喃:“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