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哑狰狞的笑声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岩洞内残存的温存与疲惫。
林晏和苏辞几乎同时从地上弹起,顾不上驱毒后的虚弱与神魂交融后的微妙悸动,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冷汗浸湿的背脊绷紧,林晏银辉双眸骤亮,透过洞口藤蔓缝隙向外扫视。
月色下,三道散发着浓郁阴邪气息的身影,呈品字形堵在了狭窄的谷口方向。为首者,正是那身披残破骨甲、眼窝燃烧惨绿魂火的黑骨岭邪修首领!
他手中骨刀斜指地面,刀锋上邪焰吞吐,显然刚才破开警戒符阵的正是他。
其身后,持幡邪修与鬼爪邪修一左一右,封死了两侧可能逃遁的路线。
更让林晏心中一沉的是,谷口上方的崖壁阴影处,隐约还有几道微弱却充满恶意的气息潜伏,似有更多的邪修或傀儡正在合围!
“小老鼠,藏得倒是挺深。”邪修首领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可惜,你们身上的‘味儿’太浓了。凤凰血的味道,还有那股让人讨厌的干净气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锁定苏辞:“乖乖交出青岚遗简,还有你这一身宝贵的凤凰血髓,本座或许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们死得痛快些。至于那个净源小子……嘿嘿,你的魂魄和这身干净的血肉,拿来炼制‘净魂灯’倒是极品。”
赤裸裸的恶意与志在必得的杀意,毫不掩饰。
苏辞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已恢复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
刚刚与林晏魂念交融的经历,不仅驱除了阴毒,更让她的心境经历了一次无形的淬炼,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似乎更上了一层楼。
她指尖紫金光芒隐现,冷冷回应:“想要?自己来拿!”
林晏则迅速评估着局势。
对方三名主力,气息最弱的也有筑基中期,那首领更是深不可测,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假丹境界!
己方两人重伤初愈,实力大打折扣,硬拼绝无胜算。
岩洞只有一个出口,已被堵死,两侧崖壁陡峭,上方还有埋伏……
绝境!
但林晏的字典里,从没有坐以待毙。
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洞内环境,扫过苏辞,扫过自己锦囊中仅存的物资,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雏形在脑海中迅速成形。
“苏辞,”林晏以魂念飞快传音,语速极快,“还记得青岚遗简中提到的‘九天风火涅盘大阵’吗?虽然是残篇,核心缺失,但基础的阵纹结构和引动地脉风火之力的原理,我们大致看过。”
苏辞心中一动:“你是想……”
“此地是落凰坡外围,地脉中残留着稀薄的青鸾风火之力。这岩洞上方有裂缝,可见星月。我们不需要完全布阵,只需要模拟出大阵最基础的‘引灵’与‘聚势’部分,短暂制造混乱,借用一丝地脉风火之力,撕开一个缺口!”林晏的意念坚定而清晰,“我来布设引导阵纹和提供净源之力作为‘纯净引子’,你来负责以涅盘凤焰为‘火种’,点燃并短暂操控引来的风火之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苏辞瞬间明白了林晏的意图,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好!需要我怎么做?”
“站着别动,信任我!”林晏低喝一声,不再传音。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同时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快速舞动,从锦囊中甩出所有剩余的、蕴含灵气的布阵材料——几块低级灵石、数枚刻画着基础符文的玉片、甚至包括之前没用完的几味灵草药渣!
他将这些材料以精血为引,用净源之力操控,精准地抛洒在岩洞地面特定的方位!
这些材料品阶低劣,杂乱无章,但在林晏精妙的操控和净源之力的临时加持下,竟在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却隐隐符合某种古老韵律的阵图轮廓!
阵图的核心,正对着洞口上方的岩石裂缝,也对着苏辞所站立的位置。
“哼,垂死挣扎,布设这种破烂阵法有何用?”邪修首领嗤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他不再等待,骨刀一挥:“上!速战速决,别让他们耍花样!”
持幡邪修摇动骨幡,阴风再起,鬼哭狼嚎。鬼爪邪修身影一晃,化作数道残影,直扑洞口!邪修首领则高举骨刀,惨绿邪焰凝聚,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晏完成了最后一处阵纹的勾勒,双手猛然按在阵图两个关键的节点上,体内所剩无几的净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汹涌注入!
“净源为引,地脉听令——启!”
简陋的阵图骤然亮起朦胧的银白色光芒!
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引导的意志。
这股意志顺着岩洞地面,如同水银泻地般渗入地下,与落凰坡地脉中那些沉寂了无数岁月、稀薄而紊乱的青鸾风火残余之力,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大地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古老风火气息的淡青色气流,从地底被牵引而出,顺着阵图的引导,汇聚向阵眼——苏辞的脚下!
就是现在!
苏辞早已蓄势待发!
她清叱一声,眉心血脉深处的紫金涅盘符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她不再保留,将刚刚稳固下来的、属于涅盘凤焰的本源火种,全力注入脚下汇聚而来的淡青气流之中!
“凤焰为种,风火听召——燃!”
“轰——!”
仿佛一点火星落入滚油!
那淡青色的、原本温和甚至有些惰性的地脉风火残余,在接触到精纯霸道的涅盘凤焰本源火种的瞬间,被彻底点燃、激活、赋予了狂暴的生命力!
一道混合着紫金与淡青、直径不过尺许、却凝练到极致的风火龙卷,以苏辞为中心,轰然成型,冲天而起!
龙卷顺着岩洞上方的裂缝直冲夜空,疯狂抽取着周围稀薄的风火灵气,并引动了更深处地脉的一丝震荡!
虽然不是完整的大阵,但这强行“点燃”地脉风火形成的微型龙卷,其爆发的能量层级和那股源自上古青鸾的古老威压,远超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首当其冲的鬼爪邪修,他的数道残影刚一靠近洞口,就被龙卷边缘溢散的炽热风刃扫中,发出凄厉惨叫,鬼爪崩碎,身形狼狈倒飞,撞在岩壁上,黑烟直冒!
持幡邪修的阴风怨魂,更是如同遇到克星,在风火龙卷散发的炽热净化气息中纷纷尖啸消融,骨幡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就连邪修首领斩出的那道惨绿刀芒,也被冲天而起的风火龙卷边缘稍稍阻了一阻,威势削减!
“什么鬼东西?!”邪修首领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两个气息萎靡的小辈,竟能引动如此异变!
“就是现在!苏辞,控制龙卷,轰击左侧崖壁三分之二高度,那处岩层最薄!”林晏厉喝,同时自己强提一口气,双手银辉再闪,数道净化银针激射向因惊怒而稍稍分神的持幡邪修和正在挣扎爬起的鬼爪邪修,进行干扰!
苏辞与林晏心意相通,在魂念交融后更是如此。
她强忍着经脉再次传来的胀痛感(强行引动超出掌控的力量),集中全部精神,以自身涅盘意志为指引,双手虚抱,操控着那狂暴的微型风火龙卷,狠狠撞向林晏所指的左侧崖壁!
“给我——开!”
紫青色的龙卷如同钻头,带着刺耳的呼啸和焚金熔铁的高温,狠狠撞击在崖壁之上!
“轰隆隆——!”
石屑纷飞,岩壁剧烈震动,被撞击处果然相对薄弱,在蕴含地脉之力和涅盘火种的风火龙卷冲击下,竟硬生生被炸开了一个数尺见方、向内凹陷的窟窿!
窟窿后面,隐约有微弱的风声传来,似乎连接着山体内部的另一条通道或空腔!
“走!”林晏一把拉住因操控龙卷而摇摇欲坠的苏辞,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刚刚炸开的窟窿!
“拦住他们!”邪修首领目眦欲裂,他看出两人已是强弩之末,这窟窿就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身形化作一道黑烟,骨刀带着全部邪力,直刺林晏后心!速度之快,犹如鬼魅!
感受到背后那致命阴寒的杀意,林晏瞳孔骤缩。此刻他若回身抵挡,苏辞必然先一步被击中。若不抵挡,自己必死无疑。
电光石火间,苏辞却做出了反应!
她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猛地将林晏向窟窿方向一推,自己却借着反推力,半旋身躯,面对那疾刺而来的骨刀尖锋!
她眼中紫金光芒燃烧到极致,竟是不闪不避,双手齐出,掌心相对,一团浓缩到极点的紫金凤焰在她双掌之间瞬间成型、压缩、再压缩!
仿佛要将所有的生命力与涅盘意志都灌注其中!
“凤焰——焚心!”
她双掌向前一推,那团仅有拳头大小、却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紫金火球,如同流星,迎向了邪修首领的骨刀尖锋!这不是防御,而是以攻代守,以命搏命的决绝!
“苏辞!!!”林晏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想要回身,却已被推入窟窿,眼前被炸开的岩石碎屑遮挡。
“砰——!!!”
紫金光球与惨绿骨刀尖锋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轰响,以及瞬间爆发出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强光中,隐约有凤凰哀鸣与邪魔嘶吼交织!
巨大的冲击力将窟窿边缘的岩石再次震塌一片,烟尘弥漫。
林晏被气浪掀入窟窿深处,重重摔落。
他顾不上疼痛,挣扎着爬起,疯了一般冲向烟尘弥漫的洞口。
烟尘稍散。
只见苏辞单膝跪在窟窿边缘,嘴角鲜血汩汩涌出,脸色金纸,身前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量震退至此。
她双臂衣袖尽碎,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细密的血口,那枚紫金符文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而邪修首领,竟也被震退了三步!
他手中的骨刀尖锋处,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焦黑熔痕,刀身上缭绕的惨绿邪焰也紊乱了片刻。
他看向苏辞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暴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丫头,竟然以重伤之躯,硬撼他的全力一击而不死?
甚至还伤到了他的本命骨刀?
“该死的凤凰血脉!”邪修首领恼羞成怒,就要再次上前,彻底了结苏辞。
但就在此时,被苏辞最后那“焚心”一击彻底引爆的、残存的风火龙卷余波,以及地脉被强行引动的震荡,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轰隆隆——!”
以岩洞为中心,小范围的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更多的岩石从洞顶和崖壁剥落!
那条被炸开的窟窿通道内部,也传来了不稳定的隆隆声,似乎随时会坍塌!
天摇地动,落石如雨!
“首领!此地要塌了!那通道也不稳!”持幡邪修惊呼,一块落石差点砸中他。
邪修首领看着摇摇欲坠的岩洞和通道,又看看气息奄奄却眼神依旧不屈的苏辞,再瞥一眼通道深处隐约的林晏身影,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对崩塌的忌惮和对彻底留下两人并无十足把握的权衡,让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算你们命大!撤!”他当机立断,招呼手下,三人化作黑烟,急速退出山谷,避开了崩塌最剧烈的区域。
他们刚走,更大的塌方就开始了。
林晏冲到苏辞身边,一把将她抱起,不顾一切地冲向窟窿深处那未知的、正在震颤坍塌的黑暗通道!
身后,是轰然彻底倒塌封死的岩洞入口,以及邪修不甘的遥远咆哮。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与生机。
怀中,是气息微弱、却为他豁出性命的女孩。
林晏紧咬牙关,眼中银辉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