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纯粹虚无与冰冷意念构成的“天尊之眸”高悬于空，漠然俯视。它并未发动实质攻击，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精神压迫，仿佛将整个环形山废墟都化作了它的领域，法则更易，万物臣服。
沈渊只觉得神魂欲裂，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若非刚刚经历过古兽威压的锤炼，以及体内那缕虽已消耗、却留下些许印记的星神道则残余在隐隐守护，恐怕早已心神失守。陆小凤额头青筋暴起，灵犀一指的意境全力运转，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乌缇娅、哈尔巴拉等人更是匍匐在地，连抬头都做不到，唯有眼中深切的恐惧。
在场唯有凤卿，还能挺直脊梁，与那只“天眸”遥遥对峙。他周身气息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出鞘的古剑，散发出一种与天尊意念截然不同，却同样浩瀚、古老、带着岁月沉淀气息的威仪。他眉心的位置，之前吸纳的那点古兽本源灵性微微发热，与那“天眸”散发出的吞噬、掌控万物的意志格格不入。
“窃贼？呵。”凤卿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以众生为刍狗，以星辰为资粮，究竟谁才是窃贼？”
“天眸”毫无波动，那冰冷的意念再次轰击在每个人心神：“秩序……终将归于混沌。汝等挣扎，不过延缓寂灭之期。”
话音未落，那“天眸”微微转动，似乎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沈渊。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准、更加冰冷的意念锁定了沈渊，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看穿。
“异数……星神余烬……有趣。”
沈渊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穿越、系统、乃至灵魂的本质，都在这一眼下无所遁形！
凤卿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恰好挡在了沈渊与“天眸”之间，隔断了那道探查的意念。“你的对手，是我。”
“天眸”的“目光”转向凤卿，那冰冷的意念中似乎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兴趣”？
“残缺的‘守望者’……亦敢阻路？”
“守望者”三字一出，凤卿周身气息陡然一凝！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超越想象之战时，那“天眸”却毫无征兆地开始淡化、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
“游戏……才刚刚开始。”
最后一道漠然的意念回荡在空气中，那只令人绝望的“天眸”已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散去。
天空依旧是那片被血色薄雾笼罩的诡异天空，但众人却有种重见天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噗通、噗通……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让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衣背。
沈渊单膝跪地，以刀拄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被那天尊意念重点关照，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若非凤卿及时阻挡，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凤卿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更多的疑问。
“守望者”？天尊称凤卿为“残缺的守望者”？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凤卿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与天尊，似乎是老对手？
凤卿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确认那天尊意念确实已经彻底离去。他周身的强大气息缓缓收敛，重新变得内敛而深邃，只是那眉宇间的疲惫之色，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乌缇娅和哈尔巴拉身上：“圣泉虽断，但银狼部传承未绝。星辰之力遍布天地，只是失了汇聚之源。若能参悟星路骨片中蕴含的引星之法，未必不能另辟蹊径，延续部落命脉。”
这话语，算是给了悲痛中的银狼部一丝微弱的希望。乌缇娅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凤卿深深一礼，虽然圣泉已失，但若非凤卿与沈渊等人，整个银狼部恐怕早已沦为古兽或天尊的祭品，此恩重于泰山。
“此地不宜久留。”凤卿不再多言，目光看向沈渊，“你体内异种力量初融，需尽快调息稳固，否则根基有损。”
沈渊点头，他确实感觉到混沌内力与那星神道则残余的融合极其不稳定，经脉隐隐作痛。
当下，幸存下来的人们强撑着开始收拾残局。掩埋同伴遗体，收集还能使用的物资，清点伤亡。经此一役，银狼部三百狼骑折损近半，明军缇骑也只剩下不足三十人，可谓损失惨重。
休整了约莫一个时辰，在凤卿的带领下，队伍拖着疲惫伤残之躯，开始撤离这片死寂的环形山废墟。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环形山范围，踏入外围那暗红色的戈壁不久——
“哒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伴随着悠扬的驼铃，从侧前方的沙丘后传来。
在这刚经历大战、人困马乏、警惕性降至最低的时刻，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幸存的狼骑和缇骑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结成防御阵型。
只见沙丘之后，转出一支规模不大，却极为精悍的商队。约有十余匹骆驼，驮着沉重的货物，护卫着商队的则是二十余名身着西域风格皮甲、腰挎弯刀的骑士。这些骑士眼神锐利，气息精悍，显然都是好手。
为首的，是一名骑着白骆驼的男子。他约莫三十许年纪，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灵动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西域锦袍，头戴镶嵌着蓝宝石的小帽，不像商人，倒像是一位出游的贵族王子。
这支商队出现的时机、地点，都太过巧合！
沈渊瞳孔微缩，体内不稳的内力强行提起，绣春刀虽未出鞘，但气机已锁定了那名白骆驼上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毫不在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在残破的队伍中扫过，尤其是在凤卿那辆即便经历大战依旧纤尘不染的马车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了被陆小凤和影刃护在中间、脸色苍白的沈渊身上。
他微微一笑，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声音温和悦耳：“诸位朋友，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在下奥斯曼，乃是一介行商。观诸位多有伤损，物资想必也所缺甚多，若不嫌弃，在下这里有些清水、伤药和食物，或可解诸位燃眉之急。”
他话语客气，姿态也放得很低。但沈渊、陆小凤这等老江湖，却从他看似无害的笑容下，感受到了一种深藏不露的精明与危险。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这位奥斯曼老板，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行商？卖的恐怕不是寻常货物吧？”
奥斯曼笑容不变，目光坦然：“天下万物，皆可交易。情报、宝物、乃至……一些诸位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比如，一条安全离开星陨之地，并且能避开某些‘耳目’的路径。”
他说话时，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再次瞟向了沈渊。
沈渊心中一动，与陆小凤交换了一个眼神。此人，绝不简单！
就在沈渊斟酌着如何回应，是虚与委蛇还是直接驱离之时——
“咕咚！”
他身旁一名受伤颇重的缇骑，终于支撑不住，脱水加上伤势过重，直接晕倒在地。
这一幕，让本就紧绷的气氛更加微妙。
奥斯曼见状，脸上适时地露出关切之色：“看来这位军爷伤势不轻。救人如救火，在下略通医术，随身也带有上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名护卫立刻取下一个水囊和一个小巧的药箱，上前几步，放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然后退回。
姿态做得很足，似乎真的只是想结个善缘。
沈渊眼神闪烁，心中飞速权衡。队伍状态极差，补给几乎耗尽，伤员急需救治，确实需要帮助。但这奥斯曼出现的太过诡异，其目的难测。
他深吸一口气，对陆小凤使了个眼色。陆小凤会意，上前检查了水囊和药箱，确认无误后，对沈渊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便多谢奥斯曼老板好意了。”沈渊抱拳，语气不卑不亢，“不知老板这批‘货物’，打算卖个什么价钱？”
奥斯曼笑容更盛，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轻轻一夹驼腹，白骆驼向前踱了几步，距离沈渊更近了一些。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价钱好说。在下只是想向沈大人，打听一个人。”
“一个或许与大人，颇有些渊源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沈渊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不知沈大人，可曾听过……‘沈孤帆’此人？”
沈渊闻言，浑身剧震！沈孤帆？！这正是他此世早已亡故多年的父亲的名字！此人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