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消息框里的挣扎
午休铃声像被按了慢放键，从办公楼的走廊尽头悠悠荡过来时，林晓妍正把最后一组数据填进报表的格子里。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腹触到皮肤时，还能感觉到一丝没散尽的疲惫——昨天加班到九点整理的这份季度销售报表，今天上午又对着原始凭证核对了三遍，连小数点后两位的误差都没放过。
办公室里已经有人起身去茶水间，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同事间说笑的声音混在一起，漫不经心地裹住了她的工位。林晓妍把报表轻轻推到桌角，刚要伸个懒腰，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短促又清晰的震动顺着桌面传到指尖，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里。
她的动作顿住了。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顾宇轩的名字像有生命似的，从通知栏里跳出来，稳稳地落在她的视线里。那三个字是她熟悉的字体，当初存联系人时，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加任何备注，就那样直白地存了“顾宇轩”，可此刻看着，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秒。
她指尖悬在手机上方，停顿了两秒才点开那条消息。白色的对话框里，黑色的文字格外清晰：“身体彻底好了吗？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短短一句话，二十一个字，林晓妍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她甚至能想象出顾宇轩打字时的样子——他总是习惯把手机放在左手边，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屏幕，遇到不确定的语气词时，会稍微停顿一下，就像此刻消息里的逗号，不疾不徐，带着他一贯的温和。
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光标落在输入框里，她几乎是本能地想点下“好”字旁边的发送键。可就在指尖快要触到屏幕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像被按下了播放键，前一段感情的碎片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锋利得像没裹鞘的刀。
她想起前任陈明第一次对她不耐烦时的样子。那天她加班到很晚，外面下着大雨，她没带伞，给陈明发消息问能不能来接她。等了半个小时，他才回复：“多大的人了，不会自己叫车吗？我正打游戏呢，别烦我。”后来她淋着雨回了家，发烧到39度，陈明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第二天还抱怨她晚上咳嗽影响他睡觉。
还有那些冷暴力的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明不再主动找她说话，她发的消息常常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也总是被匆匆挂断。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不爱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你太敏感了，总是想东想西，我真的觉得很累。”那句话像一根针，扎进她心里最软的地方，让她后来很久都不敢再轻易对谁敞开心扉。
这些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像根刺猛地扎进心里，林晓妍的手指猛地一缩，差点把手机摔在桌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冰凉，连带着心里也泛起一阵寒意。原来那些被伤害过的记忆，从来都没有真正消失，只是被她小心翼翼地埋在心底，稍微一碰，就会疼。
她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桌角的保温杯上。那是顾宇轩上周送她的，米白色的杯身，上面印着小小的猫咪图案，是她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的款式。她想起生病那天，她在办公室突然头晕恶心，同事帮忙给顾宇轩打了电话。没过多久，他就匆匆赶了过来，额头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汗水，衬衫领口也有些皱了，看到她时，眼神里满是慌乱，二话不说就抱起她往楼下跑，连电梯都等不及。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顾宇轩正在郊区开会，接到电话后立刻就往市区赶，为了赶时间，甚至闯了两个红灯。在医院里，他守了她两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却还是笑着说“没事，我不困”，还跑遍了医院附近的早餐店，给她买她爱吃的豆沙包。出院那天，他还特意熬了小米粥，粥熬得软烂，米粒都开花了，连她不爱吃的姜丝都挑得干干净净，说这样养胃。
这些温柔的细节像潮水，一点点漫过心里的防线。她想起顾宇轩每次和她说话时，都会微微俯身，让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认真；想起他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一起吃饭都会提前跟服务员交代；想起她上次随口说报表做起来麻烦，他第二天就给她发了几个高效整理数据的技巧……
可那份被伤害过的恐惧，却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拦住了想要靠近的脚步。她怕自己再次投入真心，最后却又落得满身伤痕；怕顾宇轩现在的温柔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就像陈明当初那样，热情褪去后，剩下的只有冷漠和不耐烦。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林晓妍把手机扣在桌上，闭上眼睛深呼吸。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像她此刻纠结的心情，忽明忽暗，摇摆不定。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一边是想要抓住温暖的冲动，一边是害怕受伤的退缩，两种情绪在心里拉扯着，让她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她想起闺蜜之前跟她说的话：“晓妍，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的感情，就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陈明那样对你的，你得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可是，道理她都懂，做起来却那么难。就像现在，明明只是回复一条消息，她却觉得比做一份复杂的报表还要难。她不知道自己该说“好”，还是该找个理由拒绝。如果说“好”，她怕自己会再次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里；如果拒绝，她又怕错过这份难得的温柔，以后再也遇不到像顾宇轩这样细心的人。
过了好久，直到走廊里传来同事讨论工作的声音，林晓妍才缓缓睁开眼睛。她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消息的界面。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一字一句地敲下：“谢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晚上要加班，吃饭下次再说吧。”
敲完最后一个字，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可与此同时，心里又空落落的，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悄悄溜走了，连带着刚才那些温暖的回忆，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她把手机放回桌上，目光重新落在那份报表上，可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打字的画面，还有顾宇轩可能看到消息时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只知道此刻心里的纠结，比午休前核对数据时还要复杂得多。
窗外的阳光渐渐移开，桌面上的斑驳光影也慢慢消失了。林晓妍抬手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可指尖落在键盘上时，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刚才那条消息，想起顾宇轩的温柔，还有自己心里那道迟迟不敢跨越的防线。
也许，下次吧。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等她再勇敢一点，等那些被伤害过的记忆再淡一点，也许她就能鼓起勇气，回复一个“好”字了。只是现在，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在消息框里的挣扎中，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