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肮脏的玻璃，钉在林夕身上。被发现了！怎么发现的？是声音，是影子，还是对方早已在周围布下了她未曾察觉的监控？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林夕下意识地缩头，从木箱上跳下，背部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脚步声已经从仓库内部朝着侧门方向快速接近。
.跑？来不及了。对方有备而来，而且然不止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慌乱只会让情况更糟。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指尖悬在紧急呼叫键上，但理智告诉她，在这种地方，等警察赶来可能什么都晚了。“吱呀——”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仓库的侧门被从里面推开。
首先出来的是那两个黑衣男子，动作迅捷，一左一右封住了林夕可能逃跑的路线，眼神冷漠，带着职业性的警惕。他们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林夕能感觉到那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随后，那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那丝令人不适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林夕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评估一件物品。
“林夕医生，久仰。”他微微颔首，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但那种礼貌之下是冰冷的掌控感。“不请自来，可不是好习惯。”
林夕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他，投向随后从门口走出的沈延清。
沈延清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唇线紧抿，在看到林夕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怒，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他的视线与林夕交汇，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那是一个阻止她轻举妄动的信号。
“你们想怎么样？”林夕开口，声音尽力保持平稳，直视着风衣男人。
“不想怎么样。”风衣男人摊了摊手，姿态轻松，“只是想和沈教授，现在再加上林医生你，好好聊一聊。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一些可能被误解的事情。”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里面环境虽然简陋，但说话还算方便。请吧，林医生。”
这是不容拒绝的“邀请”。那两个黑衣男子的站位无声地强调了这一点。沈延清走到林夕身边，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低语：“别冲动，跟着我。”
他的靠近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眼前的情势依然严峻。林夕知道，此刻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在风衣男人和黑衣男子的“陪同”下，重新走进了昏暗的仓库深处。这一次，他们被带到了那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仿佛站在了一个无形的舞台之上。
“重新认识一下，”风衣男人站在他们对面，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我叫高逸，负责‘联络’与‘协调’工作。”他没有说明隶属于哪个机构或组织，但“普罗米修斯”和“火种”这些词，已经暗示了背景。
“林医生的意外到访，虽然打乱了节奏，但也算是个契机。”高逸的目光在沈延清和林夕之间逡巡，“这说明沈教授并非孤身一人，这很好。有些路，一个人走总是太艰难。”沈延清冷冷打断他：“高先生，直接说你的目的。不必绕圈子，也不必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目的很简单。”高逸收起了那点虚假的笑意，眼神变得锐利，“我们希望你，沈延清教授，正式加入‘穹顶’项目。这不是你父亲那个时代粗放且充满伦理风险的‘普罗米修斯’，这是一个更完善、更安全、资源更庞大的平台。我们需要你的才华，你的直觉，你对心血管介入领域那种……近乎天赋的洞察力。”“穹顶……”沈延清咀嚼着这个词，语气讥讽，“一个自以为能笼罩一切，定义界限的称呼？”
“我们可以提供你无法想象的科研自由和资源支持。”高逸无视了他的讽刺，继续加码，“同时，我们也能确保沈巍山教授当年的所有研究记录，包括那本可能引起误会的蓝色笔记，得到‘妥善’的封存，永远不会打扰到你和你……关心的人的生活。”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夕，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用父亲的过去和林夕的安全来胁迫他加入。林夕感到一阵恶心。“如果我还是拒绝呢？”沈延清的声音冰寒刺骨。
高逸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那就太可惜了。沈教授，你要明白，有些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有人愿意让它保持安静。如果我们得不到合作，那么让这些秘密以某种‘不受控’的方式曝光，或许也能达到清理场地、警示后人的效果。届时，你父亲的名字将彻底与‘科学狂人’、‘伦理失范’捆绑在一起，而你自己，在医学界也将举步维艰。至于林医生……”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比直接威胁更令人胆寒。仓库内陷入死寂。空气仿佛凝固，重量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沈延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要么屈服于胁迫，加入这个神秘且目的不明的“穹顶”组织；要么坚持拒绝，代价可能是身败名裂，以及将林夕拖入未知的危险。
林夕看着沈延清紧绷的侧脸，感受到他内心剧烈的挣扎。她知道，他绝不会愿意与这种势力同流合污，但他也同样无法承受牵连她和父亲身后名的后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林夕突然向前迈了一小步，与沈延清并肩而立。她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高先生，”她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在这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你说‘穹顶’项目更完善、更安全。证据呢？仅凭你空口白牙的承诺，就想让沈教授赌上他的职业生涯和原则？至少，也该让我们看看，所谓的‘新火种’，到底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