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鑫强行扭转身子,差点闪了腰,“大哥,为啥不去啊?”
万善手扶着门框,半只脚踩着门槛石,“且不说我跟王前进的旧怨,我是保卫局,他是部队的,两个完全不相干的系统。”
“我军要求政治思想纯粹,不能被外界干扰,任何系统都不能随意插手部队事务,明白了吗?这事儿,我帮不上,也不想帮。”
“大哥,诶,大哥。”万鑫迈着小步跟着进院,“大哥,我来都来了,请不到你,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你的交代对我重要吗?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怎么交代是你的事儿,交代不了也是你媳妇操心的事儿。今天周日我在家哄孩子其乐融融的,这么欢乐的时刻别逼我抽你。”
“万鑫来啦,你咋过来了?”
“万鑫来来,你,你咋过来了呀?”万维莘嘴上一圈草莓汁,奶声奶声学话。
万鑫打招呼,“大娘,大爷,嫂子,维维好,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贺棠提醒她,“爸爸的弟弟,你要叫什么?”
“爸爸的弟弟比爸爸小吗?犊子,小犊子。”
贺棠打她屁股,“这孩子没礼貌,那是骂人的话,叫叔叔。”
万维莘好委屈,瘪着嘴要哭,“爸爸说小的就是犊子,嗯,不,是宝宝,宝叔叔。”
“打孩子干啥?”万善把闺女抱怀里,用手绢擦嘴,“不懂慢慢教呗,闺女,以后比爸爸岁数小的叫叔叔,女的叫阿姨。”
“爸爸,我也不知道岁数,岁数是啥?”
万善跟女儿玩闹,万鑫见插不上嘴,对万立文说:“大爷,爷爷让大哥过去一趟,研究姑父的事儿。”
万立文坐不住,双手抓着单人沙发扶手问:“前进出啥事儿了?病了还是犯错误了?”
“不是,听我爸说,好像68军正在研究削减部队人员,可能波及到姑父。”
“裁军?我咋不知道呢?”
梁秀琴啧了一句,“部队上的事儿能让你知道?松花湖有事你都不知道。老大,你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我只是公安,部队那是军委和军区管理,我连军区大院都没去过。不过,万鑫说削减部队人员倒是有可能。”
万立文捏着烟也没心思点上,“你听到什么风了?”
“打从去年开始,国院都在削减部委部门,清退到岗的老干部,部队减少后勤人员没毛病。党领导下的部队,一切命令听指挥,上级有自己的考虑,听党话跟党走,咱们小老百姓照着做就对了。”
“那你去一趟呗,帮着参谋参谋。”
“爷爷就在大院里,薛家就住在大院,还有苏爷爷、高爷爷和聂爷爷也在,他们在松省势力根深蒂固的,肯定比我清楚。要说怪爸不争气,二叔、老叔也白费,人家第二代不是处长就是厅局级,咱家靠第三代,我还帮不上忙。”
万善双手叉着万维莘的腋窝,在腿上颠着玩,“想想就伤心,人家爷爷爸爸叔伯都能托举后辈儿,我拿着丈八蛇矛冲杀几个来回,回到营地一看,你们早卷铺盖跑了。回高老庄陪媳妇的,回流沙河吃人的,回鹰愁涧当太子的,只有我留守当阳桥,替你们断后。”
“站在桥头之上,咬牙切齿,捶胸愤恨,大骂:尔等把我当傻小子使唤呢?非人哉!真乃匹夫之辈”
“行啦!”万立文听不下去了,“说说就跑题儿,谁能把你当替死鬼。”
万维莘拍着巴掌跟着爸爸起哄,“非人,匹夫,流沙河吃人,爸爸不吃人,吃肉肉。”
“我闺女最好,心疼爸爸,爸爸不狠点就被别人吃了。”
“爸爸我保护你。”
梁秀琴不住口地夸着万维莘,“大孙女多好,知道心疼爸爸,多好的孩子,咱家祖坟冒青烟才接来这么个大宝贝。不像她爷爷,胳膊肘往外拐,心里只有弟弟妹妹。”
万立文点上烟,靠着沙发吞云吐雾,万鑫目瞪口呆看完这出戏。
大哥阴阳怪气,大娘指桑骂槐,大爷家的家庭氛围真古怪啊,户主没有话语权,能做主的是大哥和大娘。
“大哥,你真不去啊?”
万立文站起身,“万鑫,我跟你去,听听怎么回事儿,听明白了回来再跟你大哥说道说道。”
万善伸胳膊吊着万维莘做单杠,“对,长辈的事儿长辈做主,我作为小辈儿不适合参与。”
等二人走后,梁秀琴用毛巾抽打桌子,“瞅你爸那德行,万家有一点事儿,屁股跟坐火炉子似的,外面下刀子也要去,就怕慢一会儿人家饿死了。等去了一看,人家鸡鸭鱼肉一桌子,他拿着窝头都上不去桌。”
“妈这语言能力真强,我就寻思呢,我爸笨嘴拙舌的,我随谁呢?这下明白了,随我妈,聪明劲儿也随我妈。”
梁秀琴一边笑一边嫌弃地用毛巾打万善,“满嘴胡咧咧,但是你这机灵劲儿确实随我。外面还说娘笨笨一窝,这家你和小荃都随我,就你爸和小有缺心眼儿,要没我,这家早完了。”
“那是,那是。”
万维莘抱着梁秀琴,大声说:“这家没我,没完了,没完,爸爸,家里不是没我,完了。”
“吃东西吧,别说了。”
“爸爸,没我你完了。”
“对对对,没我大闺女,爸爸就完了。”
梁秀琴把孩子交给贺棠,“老大,你姥爷和你老舅后天过来,你弄点好酒。”
“都在我书房放着呢,想喝哪个就开哪个,放那儿就是给人喝的。”
“我可不乐意去你那小仓库,找东西费死劲了。”
当初万善在后院书房修了夹墙,放金银珠宝,腾出来以后当储藏间使用,放些现金和烟酒茶。
“那我拿两瓶茅台吧,姥爷上次喝了还说好酒。”
“那么贵能不好喝吗?”
万善挠挠鼻子,“我让闻老四提前送点菜过来,对了,两家见面在饭店还是在家?”
“去饭店干啥啊?亲家见面哪有去饭店的?人家梁昌相亲,你别跟着添乱了。”
“咋没有去饭店的?做菜又热又累一身汗的,咱家有条件下馆子,何必自己做。”
梁秀琴不耐烦打断他,“你可别瞎出主意,趁多少钱呐就下馆子,再说,人家又不是跟你相看。”
“我这不是好心嘛,妈,我上次说给大昌一个小院住,大前年在收割机厂旁边买的,他不要,你问问老舅啥意见?”
“你老舅也不能要,他可不爱占人便宜,我问问你姥爷他有啥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