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李信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们获得的信息是‘实验事故导致时空湮灭’。”枫直视着他的眼睛，“清除派的报告经过处理。直到今天，通过你激活的锚点，我才‘看到’了部分可能的真相。但这依然只是单方面记录，需要进一步验证。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岩坚持要暂时保护你——你不仅是关键证人，你本身，和你母亲留下的研究资料，可能蕴含着更重要的信息。”
李信默然。愤怒并未消减，但他能感觉到枫话语中的坦诚，至少部分坦诚。观察者和清除者确实存在深刻分歧。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评估’我？72小时后呢？仲裁庭又是什么？”李信问出最现实的问题。
“首先，你需要接受全面的身体和‘时间印记谱系’检测，确定你的能力类型、强度、稳定性，以及是否受到那次锚点回溯的负面影响。其次，我们需要详细分析你母亲留下的笔记本和那个受损的锚点，提取所有数据。这有助于我们更完整地了解她当年的实验内容和目的。”枫条理清晰地说，“至于72小时和仲裁庭……仲裁庭是时理会内部的最高裁决机构，由各派系元老和资深中立者组成，负责裁定重大争议和违规行为。清除派要求72小时内提交评估报告，是想尽快拿到对你进行‘收容’或‘清除’的合法依据。我们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并非‘主动恶性扰动源’，你母亲当年的实验也并非单纯的‘非法破坏’，或许……存在其他解读，甚至价值。这很困难，但并非毫无希望。”
“希望？”李信自嘲地笑了笑，“基于你们组织内部那点分歧？”
“基于你母亲可能触及的真相，以及……你的潜力。”枫的目光变得深邃，“李信，你母亲在笔记中提到，‘时间是个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比喻。我们的观测显示，在某些极端条件下，时间线确实会表现出类似‘自指’、‘递归’的特性，仿佛首尾相接。而‘尽头之墙’……观测者档案库最深处，有一些模糊的记载，指向一个超越所有线性时间理解的、仿佛‘边界’一样的存在。你母亲似乎相信，穿过那堵‘墙’，或许能窥见时间的终极形态，甚至找到改变‘感时者’命运的方法。她最后的实验，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学术验证。”
李信回想起母亲最后未说完的话——“‘墙’不是终点，是……”是什么？起点？门？还是别的什么？
车辆驶入一条不起眼的隧道，隧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侧有复杂的扫描装置。岩降下车窗，进行了一系列生物特征和能量波动验证。合金门无声滑开，车辆驶入一个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地下基地或研究所，风格冷峻，以银灰和白色为主，充满了未来科技感，但某些角落又能看到老旧管道或未经修饰的岩壁，显示这里可能是由旧设施改造而成。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声响，带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
枫和岩带着李信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个类似医疗观察室的房间。房间里有简单的床铺、桌椅，以及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墙。
“暂时你就住在这里。房间有基础生活设施，也有监控——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希望你能理解。”枫说，“稍后会有医师来为你做基础检查。笔记本和锚点需要交给技术部门分析，你可以保留副本——如果你不放心，分析过程可以在你可视范围内进行。”
李信没有反对。他需要时间消化信息，也需要观察者的技术帮助来解读母亲留下的东西。他将笔记本的电子扫描件（他提前用特殊手段备份了）和那个出现裂痕的十二面体锚点交给了枫，只留下了怀表和破损的静滞星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李信在房间里接受了详细的检查。检查他的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医师和一位年轻的女性技术员，他们使用了许多李信从未见过的仪器，有些仪器启动时会发出奇特的嗡鸣，扫描光束也呈现出光谱之外的颜色。过程并不痛苦，但那种被彻底透视分析的感觉并不好受。
检查间隙，李信通过房间内的内部网络终端（有限访问权限）查阅了一些观察者派系允许他查看的、关于“感时者”基础分类和能力介绍的资料。他了解到，“感时者”的能力确实千差万别，主要分为几大类：“印记感知型”（像他和母亲）、“预兆窥视型”（能模糊看到短期未来片段）、“时间流速影响型”（极罕见，能局部加速或减缓时间流）、“锚点制作与操控型”（母亲后期研究方向）等等。能力的强度和稳定性也因人而异，大多数“感时者”的能力都很微弱且难以控制，像他和他母亲这样清晰感知甚至试图干预的，属于较高层级，也更容易被狩猎者盯上。
资料也简略提到了时理会的架构和派系斗争，证实了枫的说法。清除派势力庞大，作风强硬，信奉“绝对纯净时间线”理念；观察者相对温和但内部也有分歧，有的倾向于更积极的引导和利用“感时者”，有的则主张严格隔离；此外似乎还有更隐秘、行事风格难以捉摸的其他小派系。
李信还注意到资料库中关于“时间异常区域”和“自然节点”的记载，其中提到了江城附近几处疑似地点，观星台遗址赫然在列，评级为“低活性，相对稳定”。这印证了母亲笔记的选择。
大约六小时后，枫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脸色有些凝重。
“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她在李信对面坐下，“关于你：你的‘时间印记感知’能力评级为A-，稳定性b+，具备较强的‘湍流感应’和初步的‘印记追溯’能力。身体受到锚点回溯的冲击，但无永久性损伤，静滞星髓的破损反而吸收抵消了大部分有害辐射。总的来说，你是我们记录中天赋相当不错的‘感时者’，但目前缺乏系统训练，能力运用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