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医疗室的通风口照进来，落在床边。凌昊还坐在那里，一直握着陆烬的手没有松开。他眼睛很红，脸上有疲惫，坐姿也没变过。他已经一整晚没睡觉了，靠着墙撑到现在。
陆烬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呼吸不再急促，体温也降下来了。脖子上的腺体颜色从发紫变成暗红，信息素的味道还在，但没那么乱了。是焦糖和铁锈混在一起的味道，淡淡的，像风吹散的灰烬。
门开了。陈暮提着药箱走进来，脚步很轻。他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据，点点头，走到床边检查陆烬的脉搏和瞳孔反应。
“药起作用了。”他说，“细胞重组的速度慢下来了，身体暂时稳定。接下来几天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也不能再受刺激。”
凌昊没说话，低头看着陆烬的手。那手上都是战斗留下的老茧，指节粗大，掌心有一道旧伤疤。他用拇指轻轻擦过那道疤。
陈暮看了他一眼，打开药箱，拿出一支装着淡金色液体的注射器。他给陆烬打了针，收好空管。
“这剂能维持十二小时。”他说，“之后还要再打一次。现在他的身体受不了正式标记，只能先做临时的。”
凌昊抬头：“临时标记？”
“喝下这个。”陈暮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半小时后就能开始。你们的信息素融合一下，至少能让他的身体稳住。”
凌昊接过瓶子，没有马上打开。他盯着里面的液体，金光在晃动。
陈暮看着他，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像你妈妈那样，怕自己变成工具，怕以后他后悔选你。但你要明白，标记不是为了绑住他，是为了救他。”
凌昊握紧了瓶子。
“我也知道。”陈暮顿了顿，“你不是因为反抗你爸才留在这儿的。你是真的在乎他。所以别躲，也别拖。他等不起。”
凌昊低下头，声音很小：“如果我做了临时标记，是不是……就回不了头了？”
“不是以后。”陈暮说，“是从你现在拿起这瓶药开始，你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哪怕只是临时的，你们的信息素也会连在一起。这种联系一旦有了，就不会消失。”
屋里安静了几秒，只有仪器发出的滴答声。
凌昊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转头看着陆烬。他的脸还是冷的，眉头皱着，像梦里还在打架。嘴唇有点干，凌昊伸手摸了摸，发现脱皮了。
他抽出一张湿巾，轻轻擦他的嘴角。动作很小心，怕把他弄醒。
“你说得对。”凌昊忽然开口，“我不是为了小时候那个承诺才来找他的。也不是为了逃婚，更不是为了气我爸。”
他停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陈暮没说话，站在原地。
凌昊继续说：“昨晚他抓住我的手，说‘别走’。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放不开他。就算他醒来一句话不说，就算他一直这样躺着，我也不会走。”
他说完，拿起那支药剂，拔掉封口。
“但我还是要给他仪式。”他说，“我要他清醒地看着我跪下去，看着我把戒指戴在他手上。我要他亲口答应我，而不是趁他昏迷的时候占便宜。”
他仰头，把药喝了下去。
金光滑进喉咙，身体里面像是亮了起来。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到全身，信息素慢慢释放出来。先是雪松的味道，干净清爽，接着是龙涎香，沉稳厚重，带着一点压迫感。
但这股压迫感没有往外散，而是贴着床铺包围陆烬的身体。两人的信息素碰到了一起，焦糖的甜味被雪松托着，铁锈的气息也不再躁动，渐渐变得柔和。
凌昊把手放回陆烬手里，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我已经开始了。”他对陈暮说，“临时标记正在进行。等他下次发烧，或者腺体发烫，你就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
陈暮点头：“我会定时来检查。这段时间你别离开太久，信息素需要连接。”
“我不会走。”凌昊说，“哪都不去。”
陈暮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说：“你知道吗？云沫当年也做过一次临时标记。她是为了保护一个实验体，耗尽了自己的信息素。她最后说——‘爱不该被当成武器’。”
凌昊没回头：“所以我不会让这件事变成任务，也不会让它变成报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凌昊靠在床边，另一只手摸了摸陆烬的额头。温度正常了，皮肤也不出汗了。他轻轻拉了拉被角，盖好他，动作很轻，不像平时那个张扬的人。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什么事都自己扛，受伤不说，难受也不讲。你以为我不懂？可我看得很清楚。你在战场上护着艾米，在基地压下赵乾的挑衅，就连对我发脾气，也是怕我陷得太深。”
他笑了笑：“可你忘了，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核心作战组，也知道你为什么总把我安排在后方。你是怕我出事，怕我死在你前面。”
他的声音有点哑：“但现在轮到我守你了。你倒下了，我就不能倒。你醒不过来，我就一直等着。”
他俯身，额头轻轻碰了碰陆烬的额头。
“小时候你说要嫁给我，我没等到你回答你就被人带走。现在轮到我了。”
“等你睁开眼，我会问你一次。如果你摇头，我转身就走。但如果你点头……”
“这辈子，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说完，闭上眼睛，一只手始终握着陆烬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床沿。
阳光移到了床尾，仪器的声音平稳地响着。
他的呼吸慢慢变轻，像是终于放下了一直扛着的东西。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没有进来。
凌昊没有睁眼。
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陆烬的手，轻轻吻了下手背。
动作很轻，像怕惊醒一场不敢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