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雷龙穿梭于云海之间
速度快若惊鸿，龙躯破开层层云雾，在苍穹之上留下一道悠长的雷霆残影。龙鳞在日光下折射出紫金色的光芒，每一片都铭刻着古老的符文，随着呼吸明灭闪烁，吞吐着天地精华。
叶倾城缩在龙背的一角，双手紧紧抓住一片凸起的龙鳞边缘。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随着雷龙的每一次摆动而轻微晃动。狂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将她的头发吹得狂乱飞舞，发丝抽打在脸上，带着刺痛和冰凉。
她不敢动。
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身下的龙鳞坚硬冰冷，触感如同万载玄铁，散发着令灵魂颤栗的威压。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制，是凡俗生灵面对洪荒巨兽时本能的恐惧。龙息随着雷龙的呼吸节奏喷涌而出，化作细小的雷弧在鳞片缝隙间跳跃，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但她的心，却是暖的。
这温暖来自胸腔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来自血液中奔流不息的希望，更来自前方那道白色身影所散发出的、无形中笼罩整个龙背的安宁气场。那气场如同最温柔的屏障，将外界狂暴的气流和刺骨的寒意隔绝大半，只留下令人心安的微风。
她偷偷抬起头。
目光穿过几位师姐的身影，落在最前方那道白衣背影上。
他负手而立，站在龙首之后，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磐石。风，吹起他的长发，发丝如墨流淌，与白衣形成鲜明对比。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修长挺拔的身形轮廓，仿佛与这天地、这云海、这雷霆巨龙融为一体。
宛如一尊行走于世间的神王。
“这就是……师尊吗？”
叶倾城心中喃喃，那双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大的眼睛里，倒映着那道身影的每一个细节。她的视线贪婪地描摹着他的轮廓，从宽阔的肩膀到挺直的脊背，从随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到随风飘扬的发梢。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进她的脑海深处，成为这绝望人生中第一抹鲜明亮色。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是一个人人可欺的杂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间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破屋，墙壁上布满斑驳的青苔，雨天时雨水会从屋顶的破洞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她睡在稻草铺成的“床”上，盖着已经硬结的破麻布，每晚都有老鼠在墙角窸窣作响。
她吃着馊掉的饭菜，那些是焚天圣地正式弟子餐后的残羹冷炙，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即使如此，她还要与其他杂役争抢，动作稍慢便只能舔舐空碗。长期饥饿让她的胃时常绞痛，瘦骨嶙峋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而她等着的，是被那个恶魔圣子抽干最后一丝血气。圣子修炼的血炼魔功需要炉鼎，而她这种无依无靠、身怀特殊体质的杂役，是最佳选择。三个月前，同院的另一个女孩就是这样被带走的，再也没有回来。她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每一个夜晚，她都在恐惧中蜷缩，听着风声都以为是索命的脚步声。
而现在，她正骑在传说中的帝阶真龙背上。
这一切恍如梦境，却又如此真实。龙鳞的冰冷触感，狂风拍打脸颊的疼痛，高空稀薄空气带来的轻微窒息感，都在反复告诉她：这不是梦。她真的离开了那个地狱，离开了焚天圣地，离开了暗无天日的过去。
前往那个名为“青云宗”的地方。
“别紧张。”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春风拂过冰面。
叶倾城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古仙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蹲下身与她平视。大师姐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干净纯粹，没有任何怜悯或施舍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关切。
古仙儿递过来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丹药约莫拇指大小，通体碧绿，表面有天然的云纹流转，莹莹光泽如同活物呼吸。
“这是回春丹。”
“虽然只是三品，但对你的外伤很有效。”
“吃了吧。”
叶倾城诚惶诚恐地接过丹药，双手捧在手心，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不知该如何承受。
三品丹药？
在焚天圣地，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享用！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每月也只能领取一枚三品丹药辅助修炼。而在师姐口中，竟然用了“只是”二字？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背后，是何等惊人的底蕴？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吃。古仙儿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放心服用。
叶倾城将丹药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清流滑入喉咙。紧接着，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如同冬日里泡进温泉，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原本剧痛的伤口——背上被监工鞭打的伤痕、手腕被铁链磨破的溃烂、膝盖跪地磕出的青紫——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痒麻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那是新肉生长的征兆。连断裂的经脉，都传来了一丝酥麻的感觉，如同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机。
“谢……谢谢大师姐。”
叶倾城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能哭，不能在这时候丢脸，不能在新师姐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
“到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苏夜淡淡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轰隆隆！
太古雷龙发出一声低吟，那声音浑厚悠长，如同远古的号角在苍穹回荡。巨大的龙躯开始向下俯冲，龙首微调方向，朝着下方厚厚的云层扎去。
失重感骤然袭来，叶倾城下意识地抓紧龙鳞。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先是刺目的日光，接着是茫茫云海，随后龙躯没入乳白色的云雾之中，四周顿时一片朦胧，只有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不过数息时间，雷龙冲破云层。
下方的景象，瞬间映入叶倾城那双呆滞的眼帘。
那是一片怎样的景象啊！
群山万壑，云蒸霞蔚，无数座仙峰悬浮在半空之中，有的巍峨如擎天巨柱，有的秀美如玉女梳妆，有的奇险如神剑倒悬。每一座山峰都笼罩在氤氲的灵气之中，那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如同乳白色的瀑布从山巅倾泻而下，在山腰处溅起七彩霞光。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悬浮的仙峰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转，如同星辰环绕日月。峰与峰之间有虹桥相连，那虹桥非金非石，完全由纯净的灵气凝聚而成，在日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瑞兽奔腾于山林之间——叶倾城看见通体雪白的玉麒麟在瀑布下饮水，看见背生双翼的天马在云间漫步，看见九色神鹿踏着祥云跃过山涧。仙鹤成群结队地飞舞，鹤鸣清越，在群山间回荡。更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灵鸟，拖着长长的彩色尾羽，在空中编织出绚烂的轨迹。
而在那最高的九天之上，悬浮着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些宫殿完全由琉璃、玉石、神金铸造，檐角飞扬，雕梁画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宫殿周围缭绕着七彩祥云，那祥云并非普通水汽，而是大道法则交织所化，每一缕都蕴含着天地至理。
不时有修士的身影在空中掠过，或御剑飞行，或驾云而行，或乘坐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宝。他们的衣袂飘飘，姿态从容，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却彼此和谐，整个宗门笼罩在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中。
比起这里，那所谓的南域霸主焚天圣地——
叶倾城脑海中浮现出焚天圣地的景象：暗红色的主峰如同凝固的血痂，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建筑粗糙而压抑，弟子之间勾心斗角，处处弥漫着残酷的竞争和血腥的气息。
简直就像是乡下的土财主大院！
不。
连土财主都不如！
简直就是个茅坑！
“这……这就是青云宗？”
叶倾城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又重塑。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望着下方仙境般的景象，任由狂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吹不散眼中的震撼。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甚至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散发着一股令她感到窒息的神圣气息。那气息纯净、浩瀚、包容，与焚天圣地的暴戾压抑形成天壤之别。
“吸溜——”
旁边的林初颜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地眯起眼睛，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她伸了个懒腰，玲珑的身段在风中舒展，然后转过头来，冲着叶倾城眨了眨眼。
“啊~”
“还是家里的空气香甜。”
“那焚天圣地一股子硫磺味，呛死本公主了。”
她的语气俏皮而自然，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然而这简单的对比，却让叶倾城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两个宗门之间的云泥之别。
太古雷龙稳稳地停在了主峰广场之上。
龙躯尚未完全落地，那股磅礴的龙威便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令天地色变的洪荒巨兽只是一场幻觉。巨龙俯下身，将宽阔的龙背贴近地面，动作轻柔得如同放下最珍贵的宝物。
苏夜率先跃下，白衣飘飘，落地时点尘不惊。他的动作随意而从容，仿佛只是从一级台阶走下那般简单。
众女紧随其后。
古仙儿轻盈如羽，落地无声；沐曦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三丈之外，仿佛瞬移；林初颜则是一个漂亮的空翻，裙摆如花绽放，稳稳站定后还冲着叶倾城做了个“快下来”的手势。
叶倾城看着离地还有一丈多高的龙背，咬了咬牙，学着师姐们的样子纵身跳下。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些。”古仙儿温和的声音传来。
叶倾城站稳身形，脸上浮起羞愧的红晕:“谢、谢谢大师姐……”
她的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便从广场另一端飞速掠来。
“师尊！”
“师尊你回来啦！”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包子头，跑起来时发髻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正是四徒弟楚灵儿。
而在她身后，则是一个身姿妖娆，有着一对狐狸耳朵的绝色女子。她穿着一身红衣，衣料轻薄如纱，隐约可见曼妙曲线。狐耳在发间轻轻颤动，身后九条蓬松的狐尾微微摇摆，每一根绒毛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眼波流转间自带万种风情，却又不显媚俗，反而有种高贵冷艳的气质。
五徒弟涂山雅雅。
两人转眼间便来到近前。楚灵儿直接扑向苏夜，却在距离三尺时硬生生刹住脚步，只是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师尊。涂山雅雅则微微欠身，声音酥软如蜜:“恭迎师尊回宗。”
苏夜伸手揉了揉楚灵儿的脑袋，对涂山雅雅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叶倾城。
“师尊，这就是你说的小师妹吗？”
楚灵儿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身血污的叶倾城。她的目光清澈纯粹，没有任何嫌弃或审视，只有孩子般纯粹的好奇。她凑近几步，歪着头仔细看，甚至还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
“好瘦哦。”
“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楚灵儿嘟囔着，小手在怀里掏啊掏，竟然掏出一大把丹药。那些丹药颜色各异，香气扑鼻，每一颗都圆润饱满，表面有天然丹纹流转。她像是抓糖豆一样，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叶倾城的手里。
“呐，小师妹。”
“这是见面礼。”
“这是养颜丹，这是培元丹，这是洗髓丹……哦，还有这瓶是筑基丹，虽然你现在用不上，但可以先存着嘛！”
她如数家珍般介绍着，小嘴叭叭不停:“不够还有哦，我是炼丹的，管饱！以后你想吃什么丹药就跟师姐说，师姐给你炼！保证比外面买的好一百倍！”
叶倾城捧着那一堆价值连城的丹药，手都在抖。丹药太多，她的手太小，有些甚至从指缝间滚落，被古仙儿弯腰一一拾起，重新放回她手中。
这……
这就是师姐们的见面礼吗？
这些丹药随便拿出去一颗，都能在外界引起腥风血雨啊！特别是那瓶筑基丹，那可是能让无数炼气修士打破头争抢的至宝！焚天圣地的圣子当年筑基时，也只得到过一枚下品筑基丹，便已经炫耀了整整三年。
在这里。
竟然只是……零食？
竟然可以……管饱？
叶倾城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颠覆。她看着楚灵儿天真烂漫的笑脸，又看了看手中那堆丹药，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涂山雅雅也走上前来，玉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枚玉佩。那玉佩通体莹白，雕刻着九尾天狐的图案，狐狸眼睛是两颗细小的红宝石，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小师妹，这是清心佩。”涂山雅雅的声音轻柔悦耳，“贴身佩戴，可守心神，防外魔，对修炼有裨益。不是什么珍贵物件，权当见面礼了。”
不是什么珍贵物件？
叶倾城虽然修为低微，却能感受到那玉佩中蕴含的磅礴灵韵。那灵韵温和而绵长，如同潺潺溪流，仅仅是靠近，便让她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这至少是地阶以上的法宝！
她颤抖着接过玉佩，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行了。”
苏夜挥了挥手，打断了徒弟们的热情。他看着局促不安、捧着满怀丹药和玉佩不知所措的叶倾城，眉头微微一皱。
“太脏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叶倾城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污和破烂的衣衫，羞愧感如潮水般涌来。
是啊，她现在这个样子，站在这样仙气缭绕的地方，站在这样光鲜亮丽的师姐们中间，简直就像是污泥里的杂草混进了瑶池仙葩，格格不入，刺眼无比。
“初颜，带你师妹去洗洗。”
“顺便换身衣服。”
“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林初颜立马敬了个礼，动作标准得如同军士，脸上却挂着俏皮的笑容。
“遵命，师尊大人！”
“保证把小师妹洗得白白净净，香喷喷的！”
说完，她也不管叶倾城同不同意，直接拉起叶倾城的手，就往后山的灵泉方向跑去。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力道却控制得极好，既不让叶倾城感到疼痛，又让她无法挣脱。
“走走走，小师妹。”
“师姐带你去泡澡。”
“那可是万妖灵泉哦，美容养颜神效！泡一次抵得上十年苦修呢！”
叶倾城被她拉着跑，怀里的丹药和玉佩差点又掉出来，慌得她连忙抱紧。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苏夜和几位师姐，又迅速转回头，跟着林初颜的脚步，穿过广场，绕过宫殿，朝着后山方向跑去。
一路上，林初颜的嘴就没停过。
“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哦对，叶倾城是吧？真好听的名字！”
“我叫林初颜，是你三师姐！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帮你揍他！”
“你看那边，那是藏经阁，里面功法多得能堆成山！那边是炼丹房，楚灵儿那丫头整天泡在里面……哦，那边是演武场，大师姐和二师姐经常在那儿切磋，可精彩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声音清脆活泼，如同林间欢快的小鸟。叶倾城被她感染，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偷偷打量四周的景色。
青云宗内部比从天上俯瞰时更加震撼。
地面铺的是整块的汉白玉，光洁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道路两旁种满了奇花异草，那些花草她大多不认识，只认得其中有几株是《百草图鉴》上记载的已经绝迹的万年灵药。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每吸一口都感觉神清气爽。
更让她惊讶的是，路上遇到的每一个青云宗弟子，无论男女，看见林初颜都会恭敬行礼，口称“三师姐”。而林初颜也会笑嘻嘻地挥手回应，丝毫没有架子。那些弟子看向叶倾城的目光也充满好奇和友善，没有任何轻视或审视。
这就是青云宗吗？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叶倾城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
半个时辰后。
天道阁外。
这是一处位于主峰之巅的露天平台，地面由玄色玉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漫天星辰。平台边缘没有栏杆，只有云海在脚下翻涌，仿佛置身九天之上。
苏夜正躺在一张紫檀木摇椅上，椅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他手里拿着一个白玉茶杯，杯中茶水碧绿，热气袅袅升起，在夜空中化作缕缕道韵消散。
那是悟道茶，一片叶子便足以让元婴修士顿悟的天地奇珍，此刻却被苏夜如同普通茶水般饮用。
李长剑恭敬地站在一旁，身姿笔挺如剑。这位青云宗的大总管，在外界是令无数势力敬畏的剑道巨擘，在苏夜面前却温顺得如同老仆。
“宗主。”
“最近前来拜山的散修越来越多了。”
“还有不少其他道州的势力，送来了拜帖。”
李长剑的声音沉稳平缓，一板一眼地汇报着:“南域七大宗门中有三家派了长老前来，说是想要商议结盟之事。东海龙宫也送来了请柬，邀请宗主赴千年一度的龙皇寿宴。另外，中州皇室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说是恭贺宗主新收弟子。”
苏夜抿了一口茶，神色慵懒，目光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仿佛对那些所谓的“大事”毫不在意。
“那些琐事，你看着处理就行。”
“只要不闹事，不必理会。”
“是。”李长剑躬身应道，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他知道宗主的性子，不喜俗务，不恋权柄，若非必要，连宗门大会都懒得出席。而那些在外界看来天大的事情，在宗主眼中，或许真的只是“琐事”而已。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很轻，踩在玉石地面上几不可闻，但苏夜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抬眼，只见林初颜一脸兴奋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而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有些羞涩的少女。
当看清那少女模样的瞬间，饶是苏夜阅美无数，见过九天玄女，见过魔域妖姬，见过人间绝色，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是叶倾城？
苏夜坐直了身子，手中的茶杯顿在半空。
原本那乱糟糟、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头发，此刻如瀑布般垂在腰间，发丝乌黑亮丽，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发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用一根青色丝带松松系着，却更显天然去雕饰的纯净。
那满脸的泥垢洗去后，露出的，是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庞。
眉如远黛，不画而翠；目若寒星，清澈明亮；琼鼻挺翘，唇若点朱。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因刚沐浴过而泛着淡淡的粉色，如同初春枝头最娇嫩的花瓣。她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下巴尖俏，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用心的杰作。
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还带着几分怯生生，如同受惊的小鹿，但深处却藏着一股倔强与清冷。那是历经磨难而不折的风骨，是污泥中开出的青莲独有的傲气。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流仙裙，裙摆曳地，袖口和领口绣着银色的云纹，腰间系着同色丝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裙料轻薄柔软，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飘动，恍若云霞缭绕。
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盛开在冰雪中的青莲，既清纯，又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柔弱感。那种柔弱不是矫揉造作，而是长期遭受折磨后留下的、刻在骨子里的痕迹，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惜。
“师尊……”
叶倾城双手绞着衣角，不敢直视苏夜的目光。她能感受到师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她的脸颊开始发烫，耳根泛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从出生起，就被视为灾星，被扔在泥潭里。没有人告诉过她该如何打扮，没有人告诉过她何为美丑。她只知道要藏起自己的脸，因为美丽在焚天圣地那种地方只会招来灾祸。她故意把脸弄脏，把头发弄乱，把自己弄得越丑越好。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原来她洗干净之后。
竟然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