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向食堂。
柳寒玉端着餐盘，和同班同学刚找到位置坐下，就看见吴羽凡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她们旁边的空位上。
柳寒玉不解的看着这个时候出现的吴羽凡，很想问，他怎么会来她们师大的食堂？
“同学，这边没人吧？”吴羽凡一本正经地问。
“没，没有。”柳寒玉的同学连忙回答。
食堂里人声鼎沸，他们并不能多说什么，柳寒玉压下心中的冲动，只看了他一眼，装作不认识，低头吃起了自己餐盘中的饭菜。
柳昊然作为教官，需要在食堂巡视。
他远远就看到那俩孩子坐在一桌，虽然规规矩矩地吃着饭，但那氛围明显不同。
他无奈地摇摇头。
军训的第一天，就在紧张、辛苦却又夹杂着丝丝甜意的节奏中度过。
当傍晚收操的哨声响起，柳寒玉虽然感觉小腿酸胀，但心情却像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一样，明亮而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柳寒玉跟吴羽凡都没有见过面，这种作为平常人的训练，强度不说很大，却是他们身体的极限。
……
某天晚上，训练场上是例行的拉歌活动。
两个连队面对面坐着，柳寒玉看着对面熟悉的那张脸，还吃惊了一下。
后来才知道，两方的教官是恋爱对象，你说巧不巧！
在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按照“惯例”，这种时候总少不了起哄让才艺突出的同学出来表演。
果然，在双方教官的“煽风点火”下，吴羽凡被他们连队的兄弟推了出来，让他独唱一首。
吴羽凡倒是大方，站在圈子中央，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节奏轻快的流行情歌。
他嗓音不错，目光在夜色中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却总在不经意间，精准地落在柳寒玉所在的方向。
歌声落下，掌声和口哨声四起。
他们连队的教官显然不想放过他，笑着喊道，“唱得不错！不过光唱歌没意思，吴羽凡，你敢不敢邀请一位女同学和你对唱一首？”
这话一出，全场沸腾，各种起哄声几乎要掀翻操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个连队之间逡巡，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吴羽凡站在那儿，灯光下能看到他脖颈都泛红了。
柳寒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膝盖里。
“行了行了，别瞎起哄，看把我们女同学吓的。吴羽凡唱得挺好，归队吧！下一个节目，该哪个连队了？”
就在这气氛达到顶点的尴尬时刻，柳寒玉她们连队的女教官笑着解围。
她多多少少知道点，自己连队中有个是她们副教官柳昊然的妹妹，还有听到过他跟谢团长说起过吴羽凡的名字。
她看着柳寒玉的反应更加确定了，所以她才出声的。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化解，柳寒玉长长松了口气，偷偷抬眼，正好撞上吴羽凡带着歉意和同样如释重负的目光。
两人隔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被玩笑捉弄后的亲密感。
这些小小的趣事，像军训生活中闪亮的碎片，冲淡了训练的疲惫和严格。
它们让这段迷彩色的青春记忆，增添了更多鲜活而温暖的色彩。
在枯燥的站军姿时，在疲惫的行军路上，回想起这些瞬间，柳寒玉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上扬。
而她知道，在不远的地方，一定有个人，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
……
军训日程过半，白日的酷热渐褪，夜晚的教官宿舍楼廊道里，只剩下昏黄灯光与断续虫鸣。
柳昊然推开谢景哲宿舍虚掩的门时，就看到他正站在窗边，背影挺拔如松，指间夹着的烟，猩红一点在夜色里明灭不定，脚下已经散落了几枚烟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夹杂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闷。
柳昊然心里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看得真切，谢景哲这人，对自己狠得让人心惊。
明明同住一层楼，与寒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不少——中午食堂门口，下午训练场边，甚至晚上回来睡觉——可他硬是能绷得住，除了必要的、关乎训练的只言片语，愣是没主动跟寒寒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那眼神，多数时候是平静无波的，只有在无人注意的瞬间掠过寒寒身影时，才会泄露出深潭之下的一丝汹涌，旋即又被强行压下。
这种近乎自虐的克制力，让柳昊然这个做兄弟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一丝敬佩，更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走过去，与谢景哲并肩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空荡荡的操场，终于还是把憋了一整天的话问出了口。
“喂，我说，你真的想清楚了，要退伍？”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谢景哲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在窗台的简易烟灰缸里，声音带着过度吸烟后的微哑，却异常平静，“嗯，想清楚了。”
“伯父伯母那边呢？你说了没？他们是什么态度？” 柳昊然拧眉，“他们对你期望那么高，能同意？”
谢景哲年纪轻轻就坐上副团，前途一片光明，这个决定在任何人看来都近乎疯狂。
谢景哲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有些冷硬，他淡淡道，“他们的态度不重要，我自己的态度才重要。路是自己走的。”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不会后悔？” 柳昊然转头紧盯着他，“二十六岁的副团，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位置，说不要就不要了？”
谢景哲终于也转过头，目光沉静地回视柳昊然，一字一顿地重复，“不后悔。”
柳昊然知道，他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是板上钉钉了。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行！那你退伍后有什么打算？那笔安置费，打算在哪里开你的安保公司？”
这是谢景哲之前隐约提过的想法。
“就在这边吧。” 谢景哲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语气平淡无波。
“这边？” 柳昊然先是一愣，随即像被点着的炮仗，声音陡然拔高，“你，你……谢景哲！你不会是还没放下我妹妹吧？！” 这个“这边”，离寒寒的大学太近了，近得让他瞬间起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