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叶辰口中吐出的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一颗恒星在耳边坍缩,恐怖的引力瞬间抽干了所有精灵灵魂中的最后一丝光和热。
空气,早已凝固。
所有精灵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风中残烛般的苍老身影上。
她们的王,埃莉诺。
埃莉诺惨白的脸上,愤怒和挣扎早已被碾碎,只剩下一种被神明俯瞰的、深入骨髓的死寂。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摊还在抽搐、口吐白沫、神魂彻底崩坏的姐姐摩根娜,那是选择力量,背弃一切的下场。
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年轻、绝望、眼中含泪,却依旧用身体为她筑起最后一道防线的族人。
那是她身为女王,必须守护的一切。
骄傲?信仰?
当整个种族的存续都变成一种奢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连尘埃都不如!
她终于懂了。
这个来自东方的神明,从始至终,就不是来谈判的。
他是在进行一场……筛选。
一场决定谁有资格跪着活,谁必须站着死的……神之筛选!
埃莉诺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她那沟壑纵横的脸颊决堤。
那是精灵女王,为整个种族,流下的最后一滴名为“骄傲”的眼泪。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浑浊的眸子里,一切情绪都已焚烧殆尽,只剩下绝对的死寂与平静。
“噗通。”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森林中,宛如惊雷炸响!
高贵了数千年的精灵女王,凯尔特森林最后的守护者,埃莉诺,在所有族人撕心裂肺的目光中,缓缓弯下了她那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象征着精灵族最后尊严的膝盖!
她的额头,重重地、深深地,磕在了身下这片被她守护了千年,如今却已枯败不堪的土地上!
以王之身,行奴之礼!
“自今日起,凯尔特精灵一族,愿奉您为……”
埃莉诺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子从喉咙里剐出来的。
“……我主!”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贯穿天地的神罚之锤,彻底砸碎了所有精灵最后的精神支柱!
“女王陛下!!”
“不——!”
无数精灵发出杜鹃啼血般的悲鸣,她们的身体剧烈摇晃,仿佛天塌地陷!
那是她们的王啊!是她们心中至高无上、圣洁如月神的存在!
如今,为了她们这些残兵败将,竟跪在了一个外来者的面前,亲手将精灵的尊严踩进泥里!
屈辱!悲愤!绝望!
然而,当她们看到埃莉诺那贴着地面、再未抬起的苍老背影时,一种更汹涌的情感,瞬间淹没了一切。
她们的王,没有抛弃她们。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崩溃跪下。
紧接着,仿佛是瘟疫般蔓延开来,成百上千的精灵,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战士祭司,全都流着血泪,身躯颤抖着,一片一片地跪倒在地!
她们随着自己的女王,朝着那个淡漠俯瞰着一切的身影,低下了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
死寂的森林里,只剩下被死死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敖天盘踞在半空,金色的龙瞳中,也闪过一丝震撼。
以一族之尊严,换一族之存续。
神主,赢了。
用最不屑的方式,赢得了最彻底的臣服!
叶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万灵跪伏的景象,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等。
等她们的骄傲、不甘、屈辱,在这场无声的仪式中,被她们自己亲手埋葬。
唯有死过一次,才能迎来……他所赐予的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间的啜泣声彻底平息,当所有精灵都沉浸在一种麻木的悲哀中时。
叶辰,才终于缓缓开口。
“寡人,准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创世的神谕,直接烙印在每一个精灵的灵魂最深处!
埃莉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成了。
精灵族……有救了。
然而,她心中那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叶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抬起头来。”
埃莉诺下意识地抬头,所有精灵也茫然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们看到了。
叶辰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
一缕微光,在他掌心浮现。
那不是金色,不是银色,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之色!
仿佛是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又仿佛是万物终结的最后一点尘!
光芒中,蕴含着一种磅礴浩瀚、远超她们认知极限的生命神能!
“你们,献上了忠诚。”
叶辰的声音,带着一种创世神明独有的淡漠与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真理。
“而寡人,从不亏待自己的奴仆。”
“现在,领赏。”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掌心的那缕混沌之光,骤然爆开!
没有毁天灭地,而是化作一场……光雨!
一场温柔的、充满了无尽生机与神性的混沌光雨,瞬间笼罩了整个精灵族群!
“这……这是?!”
埃莉诺瞳孔收缩到极致!
一滴光雨,落在了她的眉心。
没有灼热,没有冰冷,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无上暖流,如同神罚天雷般,轰然贯穿她的四肢百骸!
下一秒!
令她,令所有精灵,令敖天都永生难忘的神迹,发生了!
“咔嚓——!”
埃莉诺那如同老树皮般干枯褶皱的皮肤,竟寸寸龟裂,剥落!裂痕之下,新生的肌肤光滑、紧致,焕发出神玉般的光泽!
她那一头枯败的银发,从发根处开始,如烈火燎原,瞬间燃成灿烂的流光金瀑!
“咯嘣!咯嘣!”
她那佝偻了数百年的背脊,在一连串骨骼爆鸣声中,节节攀升,猛然挺直!
她那早已油尽灯枯的生命本源,在混沌之光的野蛮灌注下,如同干涸的河床遭遇了创世洪水,开始疯狂暴涨!攀升!冲破桎梏!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
那个苍老、衰败、行将就木的精灵女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祭祀长袍,面容绝美,气质高贵,眉宇间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与智慧,周身散发着堪比神明般磅礴生命气息的……巅峰女王!
她缓缓抬起自己那双白皙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的手,感受着体内那比千年前全盛时期还要恐怖十倍的力量。
埃莉诺,彻底呆住了。
她……恢复了?
不!这不是恢复!
这是……神赐的进化!是生命层次的强制跃迁!
“神……神迹……”
一名年轻的精灵少女,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一滴光雨。
她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疤,竟在光芒下血肉蠕动,瞬间消失,皮肤光洁如新!
一名在之前战斗中断掉手臂的精灵战士,在光雨中发出痛苦的闷哼,断臂处血肉疯狂滋生,一条崭新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一名失明多年的老祭司,浑浊的眼球被光芒刺破,流下两行血泪后,竟重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比以往清晰万倍的世界!
枯竭的魔力在沸腾!
暗淡的灵魂在燃烧!
她们失去的,正在以一种百倍、千倍的方式,疯狂回归!
“现在。”
叶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水浇入沸油,让所有沉浸在震撼中的精灵灵魂一颤。
“寡人再赐你们,一个家园。”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对着精灵族身后的一片空地,随意一划。
“刺啦——!”
空间,竟如同一张薄纸,被他轻而易举地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的另一头,不再是枯败的森林。
而是一片……神国仙境!
一株扎根于混沌之中,比她们之前守护的枯萎世界树宏伟亿万倍的混沌神树,贯穿天地!神树的每一片叶子,都仿佛一个初生的小世界!
神树之下,神泉叮咚,汇聚成湖,湖水散发的灵气,让一个刚刚踏入其中的老精灵浑身一震,卡了三百年的瓶颈,当场破碎!
无尽的草地上,奇花异草遍地,一名精灵少女好奇地触碰了一朵光花,一道完整的自然法则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自今日起,此地,名为‘月神林’。”
叶辰的声音,化为这方新天地的至高法则,烙印在世界核心。
“入此界者,为吾神民,享永恒寿命,得大道庇护。”
“去吧。”
话音落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所有精灵,连同她们脚下的土地,一同卷起,送入了那片崭新的世界!
当双脚踏上那片松软如神毯的草地,呼吸着那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神能,感受着混沌神树洒下的祝福之光。
所有精灵,再也抑制不住。
屈辱?早已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发自灵魂最深处的……狂热、崇拜,与感恩!
“赞美我主!!”
埃莉诺女王,这位重回巅峰、甚至超越巅峰的精灵之王,第一个双膝跪地,对着世界之外那个伟岸如创世神魔的身影,行了最虔诚的五体投地大礼!
“赞美我主!!!”
身后,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声,响彻了整个月神林!
叶辰缓缓收回手,空间的裂隙随之闭合。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些感恩戴德的精灵一眼。
他的目光,或者说,他的神念,早已穿透了无尽空间,瞬间扫过整个蓝星。
精灵族,这枚还算顺手的棋子,已落袋。
那么接下来……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时候,去会会那个“终焉法庭”的了。
神念继续延伸,跨越星海,掠过无数文明,最终,锁定了一个被标记的特殊坐标。
然而,当他的神念触碰到那个坐标的瞬间,竟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阻力?
仿佛一层坚韧而独立的“世界之膜”,天然排斥着一切外来者的窥探。
有点意思。
叶辰的神念微微发力,强行穿透了那层薄膜。
刹那间,一股驳杂而独特的世界信息流涌入他的感知。
风与诗,岩与契约,雷与永恒……
七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法则,交织成一个自洽而完整的世界。
他的神念在世界信息流中一扫,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提瓦特】。
叶辰的眸光,第一次真正闪过一丝玩味。
“一个……被‘神’抛弃,又诞生了新‘神’的有趣世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