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回：天尊寿宴 · 暗涌初现
道玄天尊百万年寿辰，乃是古天界一件了不得的盛事。自寿辰前七日始，三圣山便彻底沐浴在无尽的祥瑞之中。七彩仙虹如桥横跨天际，贯穿云海；虚空中金莲不断涌现，随生随灭，洒落点点道韵金光；缥缈空灵的仙乐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洗涤着每一位来宾的心神。原本就气象万千的三圣山，此刻更是被装点得如同大道源头，万法圣地。
寿宴主会场，设在三圣山主峰之巅的“问道坪”。此地平日乃是宗门举行最高规格典礼之地，今日更是被拓展了空间，以无上法力构筑出层层叠叠的云台仙阁，足以容纳百万宾客。
从清晨开始，一道道强大的气息便不断破空而来，驾驭着各式各样的仙家坐骑、飞行法宝，或者干脆直接撕裂虚空降临。
有来自古天界各大仙宗的掌门、长老，个个气息渊深，仙风道骨；有传承悠久的古老世家家主，带着族中俊杰，气势不凡；亦有独来独往、却名震一方的散修大能，行为洒脱，引人侧目。
更令人瞩目的是，来自其他大界的使者团。
人界的使者，身着古朴长袍，气息中正平和，带着一股历史的沉淀感；
冥界的使者，则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幽冥气息，虽不显阴森，却让人望之心生凛然；
灵界的使者最为奇特，仿佛由纯净的自然元素构成，或如清风，或似流水，充满了灵动与生机。
这些来自三界六道的宾客，携带着琳琅满目的重礼，在司仪仙官的高声唱喏中，依次步入会场，将一份份足以让寻常金仙眼红心跳的奇珍异宝奉上。九千年一熟的紫纹蟠桃盛在玉盘之中，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与磅礴生机；拳头大小、内蕴一丝先天之气的混沌元石，引得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薄如蝉翼、却能编织真实梦境的幻神纱，流光溢彩，迷离梦幻……甚至有一个大界，直接献上了一方被封印在水晶中的、初生的小世界胚胎，其价值无可估量！
整个问道坪仙光冲霄，宝气氤氲，交谈声、赞叹声、仙乐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而庄严。
李之源作为道玄天尊的亲传关门弟子，今日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绣有淡淡云纹的青色道袍，静立在核心区域属于道玄一脉弟子的序列中。他看着这恢宏浩大的场面，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与眼前这汇集三界六道顶尖存在的盛宴相比，他昔日在下界玄唐所谓的“基业”，简直如同孩童嬉戏一般渺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最高处的那座主云台。云台之上，并排摆放着三张混沌气流凝聚而成的蒲团。
居中而坐的，自然是今日的寿星，他的师尊道玄天尊。依旧是一身寻常青袍，面容模糊在道韵之中，但今日，那模糊之中似乎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接受着万仙来朝。
而在道玄天尊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两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存在。
左侧一位，身着玄黄色道袍，身形并不高大，却给人一种如同承载了整个大地般的厚重与安稳感。他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仿佛有山河变迁、万物生息的景象流转。正是三圣山另一位圣人——元昊天尊。
右侧一位，则是一位女天尊，身着素白宫装，气质清冷空灵，仿佛集天地间所有灵秀于一身，又仿佛是一切妙法演化的源头。她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心神宁静，道心通透。这便是三圣山第三位圣人——素清天尊。
三位天尊并坐，虽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自然流露出的、与大道相合的磅礴气息，已然笼罩整个会场，令所有宾客都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这就是三圣山的底蕴……”李之源心中暗忖。同时，他也注意到，在主云台稍下一些的位置，设有一座格外华贵、萦绕着浓郁天道法则气息的席位。端坐其上的，是一位身着天庭制式仙官袍服，面容威严，手持玉笏的中年仙官。其周身气度，与在座诸多飘渺出尘的仙家大不相同，更显秩序、法度与权威。据身旁师兄低声告知，此乃天庭派来的司礼天官，位高权重，代表着天帝与天庭的颜面。
献礼环节持续了许久。当轮到道玄天尊门下弟子献礼时，自然也吸引了无数目光。各位师兄师姐献上的贺礼皆是不凡，或是亲手炼制的顶级丹药，或是探寻古迹得来的罕见材料，都引得阵阵赞叹。
轮到李之源时，他深吸一口气，稳步上前，来到主云台之下，对着三位天尊及司礼天官恭敬行礼。
“弟子李之源，恭祝师尊圣寿无疆，大道永昌！”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随即，双手捧出那件他精心炼制的“万象星轨盘”。
此物一出，并未像其他奇珍那样宝光冲天，反而显得异常朴素，巴掌大小，混沌基座，上有星点流转，中央一团氤氲气旋。
不少宾客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以他们的眼力，竟一时看不出此物有何特异之处，只觉得气息有些古怪，似乎引动了周围一丝微不可察的时空与法则涟漪。
端坐中央的道玄天尊，那模糊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那万象星轨盘上。他并未立即说话，而是静静感知了片刻。
数息之后，天尊平和的声音响起：“此物……倒是别致。内蕴时空之变，包罗万象之机，虽显稚嫩，却见巧思。源儿，你有心了。”
能得到天尊一句“有巧思”、“有心了”的评价，已然是极高的肯定！尤其是对比之前对其他弟子贺礼只是微微颔首的反应，更是显得不同。
元昊天尊与素清天尊也再次将目光投来，玄黄天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妙成天尊则唇角微弯，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那司礼天官也微微侧目，打量了李之源和他手中的罗盘一眼，虽未说话，但眼神中却多了一分审视与记下。
李之源心中松了口气，恭敬退下。他知道，这份凝聚了他心意的寿礼，算是送对了。
献礼完毕，盛大的仙宴正式开始。琼浆玉液，龙肝凤髓，各种闻所未闻的仙家珍馐如同流水般呈上，仙娥翩翩起舞，力士演武助兴，场面热闹非凡。
李之源坐在弟子席中，一边应付着周围同门或好奇或友善的交谈，一边暗自观察着会场中的诸多大人物。他能感觉到，有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隐藏得更深的东西。他知道，经此一宴，自己算是正式进入了古天界高层势力的视野，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静。
寿宴的欢庆气氛持续了整整九日。九日间，宾客们谈玄论道，交流切磋，气氛融洽而热烈。
九日后，寿宴的狂欢渐歇，但盛会并未结束，反而进入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环节——论道！
由道玄、元昊、素清三位天尊牵头，并邀请天庭司礼天官以及在座的几位其他大界的顶尖大能，于问道坪中央的“论道台”开讲，允许天下修士，无论出身，皆可在外围云台聆听！
此消息一出，整个古天界都为之轰动！圣人讲道，百年难遇，更何况是三位天尊连同其他大能一起？一时间，无数遁光从四面八方涌来，三圣山外围的云台之上，很快便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修士，一个个屏息凝神，翘首以盼。
论道持续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对于所有聆听者而言，无疑是一场无上的造化。诸位大能并未讲解具体的功法神通，而是阐述天地至理，大道本源。从阴阳五行之变，到时空轮回之妙；从神魂念力之运用，到肉身气血之锤炼；从炼丹炼器之根本，到阵法符箓之精髓……涵盖之广，立意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大道天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时而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时而如惊雷炸响，振聋发聩；时而又如溪流潺潺，引人深思。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异象层出不穷。
李之源作为亲传弟子，位置靠前，听得更是如痴如醉。许多以往修行中的疑难杂症，在此刻豁然开朗；对《三生归一诀》、对诸多符印的运用、对时空之力的感悟，都有了新的理解。他的道境在稳步提升，万象道韵身也在不断吸收、模拟着这些高妙的道韵，变得愈发凝实与灵动。
这一日，轮到一位来自古仙界的天尊讲道。这位天尊号“玉宸天尊”，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气质尊贵而带着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其讲道内容侧重于仙元淬炼与仙体打磨，法理精微，引人入胜。
李之源起初并未在意，认真聆听。然而，随着玉宸天尊讲道的深入，尤其是当其气息与道韵毫无保留地弥漫开来时，李之源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
这气息……似乎在哪里感受到过？并非指那种强者威压的相似，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本源气息的隐约共鸣。他仔细回想，自己在天界接触过的仙界修士并不多，而且层次远不及此，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他凝神细观玉宸天尊，试图找出这熟悉感的来源。对方讲道时神态威严，字句铿锵，阐述着仙体不朽的奥秘，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直到……玉宸天尊开始深入讲解一篇关于“引星煞入体，淬炼仙骨”的秘法精要时，为了更直观地展示，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却带着独特锋锐与古老气息的仙元力，在空中演化出星煞淬骨的细微过程。
就在那缕独特仙元气息彻底绽放的刹那！
李之源浑身猛地一僵，如遭雷击！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渗出，几乎浸透了他的内衫！
这气息！
这独特、古老、带着一丝蛮横与破灭意味的仙元气息！
与他当年在玄唐界，那个残破洞天之中，遇到的想要夺舍他的那个古残魂，其本源气息一模一样！
绝对不会错！
那段记忆瞬间清晰地浮现脑海：那残魂被封印镇压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虚弱不堪，却依旧桀骜，试图吞噬他的神魂占据其肉身，最终却被他反过来镇压、抹去了所有有害的意识和记忆，只留下最纯粹的传承部分，最终被他炼制成了一块用于研究参考的残魂玉牌，至今还躺在他的储物法器深处！
那个残魂……自称是某个古仙界的强者，因大战而陨落，一缕残魂逃脱，蛰伏于下界洞天……
而眼前这位，是古仙界堂堂的玉宸天尊，是能与自己师尊平起平坐、受万仙敬仰的至高存在！
一个是被自己轻易镇压、虚弱到极点的残魂；
一个是高踞云台、宣讲大道的巅峰天尊；
这两者，怎么可能会是同源？！甚至可能是……同一人？！
巨大的荒谬感与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李之源的全身。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迷雾的漩涡之中。
第164回（下）：残魂疑云 · 道心微澜
那股源自玉宸天尊指尖、用于演示星煞淬体秘法的独特仙元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李之源的记忆深处，与他储物法器深处那几块残魂玉牌所散发出的、被净化后的本源气息，产生了无可辩驳的共鸣！
“不可能……绝不可能！”李之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白，幸好他此刻低垂着眼睑，强自运转《三生归一诀》，才勉强压下了周身气息的紊乱，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
一个是高高在上、受三界敬仰的仙界天尊；一个是虚弱不堪、被他随手镇压、抹去灵智的落魄残魂。这两者之间，怎会有如此根本性的联系？
是分身？是血脉后裔？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复生秘术？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每一种猜测都带着令人不安的意味。尤其是最后一种，若玉宸天尊真是通过某种方式“归来”，那他是否还保留着身为残魂时的记忆？是否知道自己这一缕残魂的遭遇？是否……会认出他这个“镇压者”？
一想到此，李之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都有些冰凉。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感知储物法器中的残魂玉牌，又硬生生忍住。在此地，在数位天尊、天庭重臣以及无数大能面前，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都可能被捕捉，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论道台中央的玉宸天尊。此刻，玉宸天尊依旧在侃侃而谈，声音清越，法理透彻，神态威严而自然，仿佛刚才那缕引发李之源内心风暴的气息，只是他浩瀚修为中微不足道的一丝。他看向台下万千修士的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与教诲，与记忆中那残魂疯狂、贪婪、充满怨毒的眼神截然不同。
“冷静！必须冷静！”李之源在心中对自己低吼。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道心重新变得剔透。《三生归一诀》缓缓运转，统御着有些躁动的诸般力量，万象道韵身也自发调整，模拟着周围平和的道境，将他所有的异常都掩盖了下去。
他不再去纠结“为什么”，而是开始思考“怎么办”。
首先，他确认了一点：玉宸天尊与那残魂，必然存在极深的、本源层次的联系。这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隐患。
其次，玉宸天尊目前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这或许是幸运，但也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三，他必须弄清楚这种联系的实质！这关乎他的生死存亡！
接下来的讲道，对李之源而言，变得无比煎熬。他看似在认真聆听，实则大部分心神都用在观察玉宸天尊，以及思考对策上。他注意到，玉宸天尊在讲道时，偶尔会与身旁的司礼天官有短暂的眼神交流，虽然隐蔽，但那种默契，似乎超越了普通的宾主关系。联想到之前了解到的天庭与古神界的恩怨，以及古仙界如今与天庭的密切关系，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
难道……古仙界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玉宸天尊的“状况”，是否与天庭有关？甚至，那“轮回锁链”……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这张笼罩在古天界乃至三界六道之上的网，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深邃。
三个月的论道，终于在万千修士意犹未尽的叹息声中落下帷幕。天花金莲的异象缓缓消散，大道天音归于沉寂，但所有聆听者眼中都充满了收获的喜悦与对大道更深的向往。
诸位讲道的大能相继离去，宾客也开始陆续辞行。盛大的寿宴与论道盛会，就此圆满结束。
李之源随着人流，恭敬地送别师尊与诸位师长。道玄天尊在离去前，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依旧，却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深处的波澜，让李之源心头一凛，连忙收敛所有杂念，垂首恭立。
回到万象阁总部的静室，开启所有禁制，李之源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他第一时间取出了那块封印着古仙残魂纯粹传承的养魂玉牌。玉牌温润，散发着纯净而古老的仙元气息，与论道台上玉宸天尊演示功法时流露出的那一丝本源气息，同出一源！
“果然……”李之源摩挲着玉牌，眼神锐利。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那残魂生前，即便不是玉宸天尊本人，也必定是与其关系极其密切的存在，很可能是直系血脉，或者……是其某个重要的部分！
他将玉牌紧紧握住，感受着其中纯净的力量，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清晰。
“不能被动等待……”他低声自语，“必须主动弄清这其中的关联！”
直接去质问或调查玉宸天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唯一的突破口，或许就在这残魂玉牌本身，以及……那段被抹去的记忆深处！
虽然他当初抹去了残魂的意识和大部分记忆，但一些最本源的、烙印在真灵深处的碎片，或许并未完全消散，只是沉睡了。以前他实力不足，无法触及，也不敢轻易尝试，生怕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但现在，他修为已达悟道境巅峰，更初步领悟了时空与轮回的些许奥秘，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当然，这极其凶险。万一触动某些禁忌，很可能立刻被玉宸天尊感知到，那便是灭顶之灾。
“需要准备万全……”李之源沉吟着。他需要一种能绝对隔绝气息、甚至能短暂混淆天机的手段。他想到了师尊道玄天尊，但此事关乎他自身最大的秘密与潜在的生死危机，他不敢轻易向师尊求助。
“看来，只能在‘万象’与‘时空’上做文章了。”
他决定，闭关！不仅要进一步消化此次听道的收获，稳固修为，更要尝试以自身万象道韵为核心，结合初步掌握的【刹那永恒】与对空间的领悟，构建一个临时的、绝对隔绝的“领域”，然后在这个领域内，小心翼翼地探寻残魂玉牌中可能沉睡的真相碎片。
这是一步险棋，但他别无选择。在弄清楚玉宸天尊与这残魂的真正关系之前，他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他将万象商行的事务再次全权交给陆明、苏婉等人打理，并严令近期收缩暗线活动，一切以稳妥为主。随后，他便彻底封闭了静室，沉浸入深层次的闭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