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璇离去时留下的那句“最终的裁决,尚未落下”,如同悬在嚎风峡湾上空的一柄无形冰剑,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冰眸遗族所带来的压力,并未因暂时的退却而消散,反而化作了更为沉甸甸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位盟约核心成员的心头。
陈七童深知,与冰璇的一战,虽看似平分秋色,甚至略占上风,逼退了对方,但那更多是凭借冰寂之力对纯粹冰系法则的某种克制与出其不意。冰眸遗族传承万古,其对“绝对冰封”法则的钻研与掌控,远非他现在可以企及。那位未曾露面的“大冰眸”,其修为又该是何等恐怖?下一次到来的,恐怕就不会是冰璇这个级别的“裁决使”了。
实力!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北疆,守护住自己与盟约的一切!
他再次沉寂下来,将盟约日常事务全权交由顾青囊、鹿鸣夫人与伤势已愈的巴图共同处理,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与那丝阴影本源的解析之中。
圣坛核心,幽蓝的能量如同温顺的溪流,环绕着他缓缓流淌。陈七童盘膝而坐,双目微阖,那缕被混沌冰寂炎严密包裹的阴影本源,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如同一条细微却极度危险的黑色毒蛇,不断扭曲、冲撞,试图突破封印。
有了之前与冰璇交手、极限催动冰寂金丹的经验,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微。他不再试图以蛮力炼化这丝本源,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将神识分化成千丝万缕,细若游丝,小心翼翼地探入封印,避开那些混乱的怨念与负面情绪,如同抽丝剥茧般,追寻着那最核心的、属于“阴影主宰”的本质印记。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进展缓慢。这丝本源虽弱,但其本质极高,内里蕴含的信息碎片庞杂而混乱,充斥着毁灭、诱惑、绝望与一种对世间一切生灵的刻骨憎恨。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侵蚀,甚至反客为主,污染心神。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陈七童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回响”。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跨越了遥远空间的精神共鸣!这丝阴影本源,如同一个微型的信标,正与某个极其遥远、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庞大意识,维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集中所有神识,死死锁定那丝共鸣,试图循着这无形的“线”,窥探其源头的景象。
轰!
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视线”骤然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抵达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领域”。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虚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物质,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寂静与冰冷。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悬浮着一个难以描述其庞大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残骸、众生怨念、以及最本源的寂灭能量构成的……混沌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牵引着诸天万界的阴影面,散发出令星辰黯淡、让法则腐朽的恐怖气息。在漩涡的最深处,陈七童“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巨大无比、漠然无情、完全由深邃黑暗构成的眼睛!它仿佛沉睡着,又仿佛早已洞悉了过去未来的一切。仅仅是“看”到这只眼睛的虚影,陈七童就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投入了冰窟,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渺小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阴影主宰!这便是那隐藏在一切阴谋与灾厄背后的恐怖存在的……一丝真实面貌!
就在陈七童的神识即将被那无边黑暗同化、吞噬的刹那,漩涡深处那只黑暗之眼,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道冰冷、贪婪、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顺着那丝本源的联系,反向朝着陈七童的神识侵蚀而来!
“找到……你了……容器……”
陈七童心中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与那丝本源的联系,神识如同潮水般退回本体!与此同时,他掌心混沌冰寂炎猛地爆发,将那缕阴影本源彻底包裹、焚烧!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在火焰中响起,随即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陈七童猛地睁开双眼,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微微发白。方才那短暂的“窥视”,其凶险程度不亚于与冰璇正面交锋!他不仅看到了“阴影主宰”那令人绝望的冰山一角,更被对方察觉,甚至反向追踪!
“容器……它称我为容器?”陈七童回味着那道冰冷的意念,眉头紧锁。这个词,黑袍使者说过,蚀心魔主也隐约提及,如今这阴影主宰的本体意识更是直接点明!难道自己这具身体,或者自己这独特的冰寂体质,对于那阴影主宰而言,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他回想起自己穿越之初,那盏诡异的螺旋魂灯,那与生俱来便纠缠在一起的冰魄与寂灭之力……这一切,难道并非偶然?
线索依旧混乱,但阴影主宰的威胁,已然前所未有的清晰与迫近。那个存在,绝非目前表现出来的这些零星侵蚀与分身那么简单,它的本体,恐怕是超越了金丹,达到了一个他目前难以想象的境界!
必须尽快提升整个盟约的实力!个人的力量再强,面对这种层级的敌人,也显得单薄。
他霍然起身,走出了圣坛核心。
议事冰殿内,核心成员再次被召集。当陈七童将他窥探到的关于阴影主宰的恐怖景象(略去了容器之说)以及其可能具备的、远超金丹的实力推测告知众人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巴图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奶奶的……世界残骸组成的漩涡?那……那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青囊面色无比凝重:“若盟主所见为真,此獠之恐怖,恐非我等一域之力所能抗衡……”
鹿鸣夫人眼中也充满了忧色:“它称北疆为‘苗圃’……莫非我等在它眼中,只是随意收割的资粮?”
隼影沉默不语,但周身散发的寒意更重。
就连一向冰冷的寒祭司,那斗篷下的身影也微微晃动了一下,缓缓道:“古籍残缺,未有此等存在之确切记载。然,汇聚世界残骸与众生怨念……此乃灭世之兆。”
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山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惧怕,解决不了问题。”陈七童打破了沉默,声音沉稳而坚定,“正因为敌人强大,我们才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变得更强!”
他目光扫过众人,开始下达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旨在极限提升盟约实力的命令:
“第一,盟约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资源,优先向军事与修行倾斜!”
“第二,联合卫队扩编!巴图,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个月内,卫队规模翻倍!训练强度加倍!不仅要练杀人技,更要练合击阵法,练对抗精神侵蚀的法门!我会将部分简化版的‘静心诀’与‘冰魄护身咒’传授下去。”
“第三,顾老,丹药供给必须保证!同时,成立‘炼器坊’,集中所有匠师,研究如何将冰髓矿与其他稀有矿石的特性发挥到极致,打造制式法器与防御工事!雪狼城的云家擅长商贸与情报,可让他们协助搜集各地稀有材料。”
“第四,鹿鸣夫人,安抚人心、凝聚信仰之事,至关重要。可将阴影主宰的威胁(适当简化)告知民众,激发同仇敌忾之心,但需注意方式,避免引起恐慌。同时,在各部族中筛选有潜力的年轻人,无论出身,集中资源培养!”
“第五,隼影,你的斥候部队,任务变更!不仅要监控边境,更要主动出击,深入沉霜河回音峡谷与黑森林寂静坟场,摸清那两个疑似阴影巢穴的底细!我会炼制一批‘破瘴冰符’与‘清心丹’给你们。记住,以侦查为主,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但若遇小股敌人,可酌情歼灭!”
“第六,寒祭司,关于冰巫古籍中所有关于远古封印、幽冥通道、以及应对精神侵蚀与强大邪魔的记载,请务必全力整理、解读,任何线索都可能至关重要。”
一条条命令清晰明确,如同战鼓擂响,驱散了众人心头的些许阴霾,点燃了昂扬的战意。
“是!盟主!”众人齐声领命,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盟主未曾退缩,他们又岂能畏惧?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嚎风峡湾,乃至整个冰寂盟约,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练兵场上,吼声震天,杀气盈野。巴图如同铁塔般矗立,吼声如雷,亲自监督着扩编后的联合卫队进行着近乎残酷的训练。新老战士混合编队,演练着各种复杂的战阵与合击之术。陈七童简化版的“静心诀”与“冰魄护身咒”被迅速推广,虽然效果远不如原版,却也极大增强了战士们对抗精神侵蚀的能力。
药园与新建的炼器坊内,炉火日夜不熄。顾青囊带着一众药师和学徒,加班加点地炼制着各种丹药。云麓通过雪狼城的渠道,不惜代价地从北疆各地乃至更遥远的南方收购来大量稀有药材与矿石。炼器坊内,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雷熊部的老匠师与冰寂卫中的炼器好手们通力合作,尝试着将冰髓矿的坚硬度与导灵性发挥到极致,第一批量产的、附着微弱寒冰符文的制式长剑与盾牌已经开始装备部队。
鹿鸣夫人行走于各部族之间,以温和而坚定的姿态,将盟约面临的危机与未来的希望传递给每一位子民。信仰的力量被凝聚起来,一座座简易的、供奉着冰雪与盟主象征的祭坛在各地建立,潜移默化地巩固着统治。同时,第一批从各地选拔出的、拥有不错资质的少年少女被集中到了嚎风峡湾,由鹿鸣夫人和顾青囊亲自教导,他们将是盟约未来的种子。
隼影的斥候部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回音峡谷与寂静坟场。那里环境极端诡异,回音峡谷中弥漫着能扰乱方向感、放大内心恐惧的诡异声波;寂静坟场则是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没有,却隐藏着能吸食生灵魂火的恐怖怨灵。斥候们凭借着陈七童赐予的符箓丹药与过硬的素质,艰难地探索着,不断将内部的地形、敌人分布、能量节点等信息传回。
寒祭司则整日埋首于冰巫一族传承下来的古老卷轴与冰晶石刻之中,试图从那些支离破碎、晦涩难懂的信息里,拼凑出关于远古秘辛的真相。
陈七童本人,在处理必要事务之余,将绝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自身修行。与冰璇一战和窥视阴影本源的经历,让他对力量有了新的渴望。他不断打磨着冰寂金丹,推演着“冰寂归墟印”、“冰寂无间”等神通的更多变化,尝试将那股“破法”与“终结”的意韵融入每一分力量之中。
他知道,和平的时日无多。冰眸遗族的裁决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阴影主宰的本体更是不知何时会真正将目光投注于此。他必须争分夺秒,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让自己与盟约,拥有足以劈开黑暗的利刃与坚不可摧的盾牌!
北疆的冰原之上,一股砺兵秣马、枕戈待旦的肃杀之气,冲天而起。所有的安逸与松懈都被扫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紧迫感。
冰尘盟约,这头在北疆崛起的年轻雄狮,正在血与火的考验前夕,默默地磨砺着自己的爪牙,等待着……那注定到来的、决定命运的最终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