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再访清水
下午一点,车子再次驶出胡同。
这次出发前,张清玄让胖子去银行存了那十五万支票,取了五千现金备用。胖子存钱时手都在抖——这辈子还没一次性经手过这么多钱,虽然钱不是他的。
“玄哥,”他把剩下的现金装进腰包,拉链拉了三遍才放心,“这回咱们去几天?”
“看情况。”张清玄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三四天。”
“那……住宿费、伙食费……”胖子小心地问。
“实报实销。”张清玄眼睛没睁,“但别乱花。李建国那边可以安排吃住,尽量别额外花钱。”
“明白!”胖子心里开始盘算:李建国家肯定管饭,但玄哥嘴挑,万一人家做得不好吃,还得自己动手……食材可以买点,但得买便宜的。茶叶倒是带了,林警官送的那罐龙井,够喝几天。
车子驶上高速,窗外景色飞逝。陈子轩坐在后排,这次他带了个笔记本,准备随时记录学到的东西。少年比上次镇定了些,但握着笔的手指还是有点紧。
“玄哥,”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咱们这次去,是要再找周婉清的鬼魂吗?”
“嗯。”张清玄睁开眼睛,“有些事得当面问清楚。”
“可是……她不是已经安葬了吗?还能招魂?”
“尸骨安葬了,但执念还在。”张清玄看着窗外,“尤其是含冤而死的魂魄,执念更深。她的仇还没报,吴家的后人还没找到,她不会真正安息。”
胖子握着方向盘,插嘴问:“玄哥,那吴文渊如果真是吴先生的后人,他找那些民国金器干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想继承祖上的‘事业’?”
“可能不止是继承。”张清玄说,“吴先生当年用邪术害人谋财,那些金器上可能留下了特殊的术法印记。吴文渊找这些东西,也许是为了……”
他顿了顿,没说完。
但胖子和陈子轩都听懂了——也许是为了继续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车子在下午三点多到达清水县。这次没去村里,而是直接去了县城的宾馆。李建国提前打过招呼,给他们留了两个房间——张清玄单独一间,胖子和陈子轩一间。
房间很普通,但干净。胖子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卫生间和床铺,确认没有可疑的东西。陈子轩则把带来的符纸和法器一一摆好,按照张清玄教的方法,在房间四个角落贴了安宅符。
张清玄没急着休息。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道。县城不大,街道不宽,行人车辆都不多。夕阳斜照,把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目光在街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停留了几秒。车子停在那里至少半小时了,没熄火,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玄哥,看什么呢?”胖子凑过来。
“没什么。”张清玄拉上窗帘,“收拾一下,去吃饭。”
晚饭是在宾馆楼下的小饭馆解决的。胖子本来想展示厨艺,但张清玄说太麻烦,简单吃点就行。
三菜一汤:青椒炒肉、西红柿炒蛋、蒜蓉空心菜,还有个紫菜蛋花汤。味道普通,但分量足。胖子边吃边评价:“这肉炒老了,火候没把握好。蛋花汤勾芡太多,不清爽……”
“有的吃就不错了。”张清玄淡淡道,“吃完去村里。”
晚上七点,天还没全黑。车子再次驶向那个山村。
傍晚的村子比白天更安静。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从各家各户飘出来。几个孩子在村口玩耍,看见有车来,都好奇地望过来。
李建国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看见他们,赶紧迎出来:“张老板,你们可算来了!房间都准备好了,就在楼上,干净的!”
“不用,我们住县城。”张清玄说,“这次来,是想再问问周婉清的事。”
李建国脸色一变:“还、还要招魂啊?”
“有些细节需要确认。”张清玄走进屋,“你帮我找个村里老人,年纪越大越好,最好对当年周家的事知道得清楚些。”
“这个……”李建国为难,“上次我问刘阿公,他都不肯多说。其他老人,怕是更不敢讲。”
“那就找敢讲的。”张清玄在客厅坐下,“花钱也行。”
李建国想了想:“倒是有个人……村东头的王寡妇,她婆婆以前是周家的丫鬟,活到九十多岁,前年才走的。王寡妇可能知道些事,但她嘴巴严,不爱跟人说闲话。”
“带我去见她。”
王寡妇家离得不远,一栋老旧的平房,院子里种着些青菜。李建国敲门时,里面传来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王姐,是我,李建国。”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瘦小,脸上皱纹很深,但眼睛很亮。她看见李建国身后的张清玄三人,愣了一下:“李老板,这是……”
“城里来的张老板,想问问周家老宅的事。”李建国赶紧说,“王姐,你放心,张老板是懂行的,不会乱说。”
王寡妇打量了张清玄几眼,侧身让开:“进来吧。”
屋里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净。八仙桌上摆着个茶盘,里面有几个粗瓷茶杯。王寡妇倒了四杯茶,茶水很淡,但茶香还行。
“周家的事,我知道的不多。”王寡妇坐下,开门见山,“我婆婆活着的时候,偶尔提几句,但都不详细。她说周家造孽,害死了少奶奶,后来遭了报应。”
“你婆婆是周家的丫鬟?”张清玄问。
“嗯,伺候少奶奶的。”王寡妇说,“婆婆说,少奶奶人很好,对下人都和气。就是命苦,嫁了个没良心的。”
“周明远和吴先生的事,她知道多少?”
王寡妇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婆婆说,那个吴先生……不是好人。他会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常给周明远出坏主意。少奶奶出事前,吴先生经常在宅子里转悠,还在井边摆弄什么东西。”
“摆弄什么?”
“婆婆没看清,只说看见他往井里扔符纸,还撒些粉末。”王寡妇回忆着,“后来少奶奶出事了,婆婆害怕,就辞工离开了周家。走之前,她偷听到吴先生和周明远说话……”
她停下来,喝了口茶,才继续说:“吴先生说,少奶奶的魂魄镇在井里,能保周家三代富贵。但他还说……还需要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陈子轩忍不住问。
“九件‘镇物’。”王寡妇说,“婆婆记得很清楚,吴先生说,要在九个方位埋九件镇物,布成什么……‘九幽锁魂阵’,才能真正镇住这宅子的阴气,还能借阴气发财。”
张清玄眼神一凝:“九件镇物?都是什么?”
“婆婆只听清了几样。”王寡妇掰着手指数,“少奶奶的戒指算一件,还有她出嫁时戴的玉镯、娘家的陪嫁梳子……其他的记不清了。但吴先生说,这些东西必须是有年头的,沾了主人气息的,最好……最好是死人用过的。”
屋里安静下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里只开了一盏节能灯,光线昏黄。
“后来呢?”张清玄问。
“后来周家果然发了财,但没几年周明远就暴病死了。”王寡妇说,“吴先生接手了周家大半产业,搬走了。再后来,周家就败落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婆婆说,吴先生走之前,好像在宅子附近埋了什么东西。她偷偷看见过,但没敢说。”
“埋在哪里?”
“说不清。”王寡妇摇头,“婆婆只说在‘有竹子的地方’。”
从王寡妇家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村里很黑,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李建国打着手电筒送他们回车上。
“张老板,王姐说的这些……”李建国欲言又止。
“有用。”张清玄说,“你回去吧,我们自己走走。”
李建国走后,三人站在车边。夜色中的村子很安静,远处的山峦在黑暗中像巨大的影子。
“玄哥,咱们现在去哪?”胖子问。
“去老宅。”张清玄说,“看看那些‘有竹子的地方’。”
再次走进竹林时,三人都比上次镇定。手电光在黑暗中晃动,竹影摇曳。夜晚的竹林很凉,风吹过时带着竹叶的沙沙声和泥土的潮气。
老宅在黑暗中静静矗立。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张清玄没有进宅子,而是绕着宅子外围走。宅子三面都是竹林,竹子长得很密。他走得很慢,手电光照着地面,不时蹲下身查看。
走了大概半圈,在一丛特别茂密的竹子下,他停下了。
这里的泥土颜色和别处不太一样——更深,更紧实。他用脚拨开表面的落叶,露出下面的泥土。然后从包里掏出个小铲子,小心地挖下去。
挖了大概二十厘米,铲子碰到了硬物。
是个陶罐。巴掌大小,罐口用蜡封着。罐身上刻着些模糊的符文,已经看不清了。
张清玄把陶罐挖出来。罐子很沉,里面好像装着东西。他小心地撬开封蜡,打开罐口。
手电光照进去。
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还有几缕头发。头发已经枯黄了,但能看出是女人的长发。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像是……血粉?
“这是……”胖子凑过来看。
“镇物之一。”张清玄盖上罐子,“应该是周婉清的头发和血粉。”
他继续往前走。在另外两个方位,又找到了两个类似的陶罐。一个里面是些破碎的玉片,另一个里面是些干枯的花瓣,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花了。
“三个了。”张清玄把三个陶罐并排放在地上,“还差六个。”
“玄哥,这些罐子……怎么办?”陈子轩问。
“先收起来。”张清玄说,“这些都是周婉清的遗物,应该和她一起安葬。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那些陶罐:“这些罐子的摆放位置,被人动过。”
“动过?”
“嗯。”张清玄指着其中一个罐子的位置,“这个应该在震位,但现在偏到了艮位。其他两个也有偏移。有人重新布置过这个阵法,但不是为了加强,而是为了……改变它的功能。”
“改成什么?”
张清玄没回答,而是抬头看向老宅的方向。
夜色中,老宅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那口井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磷光。
“先回去。”他说,“明天再来。”
收拾好东西,三人离开竹林。走到村口时,张清玄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黑暗中的竹林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但再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像是有人在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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