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把电动车停在苏氏大厦地下车库时，后颈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电梯数字跳到二十八层时，他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那枚翡翠耳钻——是苏晚晴上周落他电动车上的，他本想今天还，结果先撞上这堆烂事。
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就看见苏晚晴伏在案前，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发梢沾着几缕碎发。
听见动静她抬头，眼底青影比平时更重：“查到了，那些评论Ip地址……”
“指向赵景天的‘黑水公关’对吧？”林川把烤面筋袋子搁在她桌上，塑料纸窸窣响，“我刚让小赵截了图，二十个新号，连‘提线木藕’的错别字都一模一样。”
苏晚晴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忽然低笑一声：“你倒比我先一步。”她抽了张纸巾擦他嘴角的油星子，“所以你刚才在电动车上给小赵发的消息，是要做‘日常废话合集’？”
“得用魔法打败魔法啊,姐。”林川拖了把椅子坐她对面，“他们说我精神控制，那我就把咱俩最没营养的对话放出来——您凌晨两点让我买泡面，我管您要代驾费，这种废话能洗脑？鬼才信。”
苏晚晴摘下眼镜揉眉心，镜片上还沾着他刚才蹭的油点：“需要我配合什么？”
“您今晚陪我直播。”林川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晃了晃，“就坐我旁边，捧着泡面，观众爱看总裁吃泡面的反差。”
她盯着他眼里的光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把他翘起的碎发压平：“行，但得让小赵审直播内容，黄律师过法律风险。”
半小时后，苏氏大厦天台的风卷着寒气灌进来。
林川架好手机时，小赵抱着笔记本电脑跑上来：“Ip确认了，二十三个账号全在黑水公关的服务器里。”她指节敲了敲键盘，“黄律师说通话记录属于私人范畴，但您二位都同意公开，没问题。”
小王扛着补光灯跟在后面，额角还沾着发胶：“我剪了二十段，从买泡面到您骂他冷笑话，保证真实。”他把剪辑好的视频传到林川手机里，又偷偷瞥了眼苏晚晴——她今天没穿职业装，换了件米色高领毛衣，捧着小赵递来的泡面，活像个加班的普通白领。
“可以开始了。”林川搓了搓手，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欢迎来到《代驾小哥的夜话》，本期主题——”他故意拖长音调，“‘我是怎么用泡面控制女总裁的’。”
弹幕瞬间炸成一片。
“苏晚晴本人？”
“这背景是苏氏天台吧？”
“主播你不怕被总裁灭口吗哈哈哈哈”
林川夹起一筷子泡面：“先声明啊，控制人得用点高端手段吧？但我和苏总——”他侧过手机，镜头里苏晚晴正吹着泡面汤，“上周三凌晨两点，她给我打电话：‘林川，冰箱没泡面了，你顺路买一下。’我当时刚送完一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说：‘姐，代驾费加十块。’她那边沉默两秒，说：‘滚。’”
弹幕刷满“哈哈哈哈”时，手机里放出录音。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点刚醒的哑：“林川，冰箱没泡面了。”林川的声音带着笑：“加十块。”“滚。”
“这叫控制？”林川吸溜一口面，“我看是她控制我吧？上回我在她会议室讲冷笑话，她说：‘你能不能别在会议上讲？’我嘴欠说：‘能，但您笑起来不好看。’”他点了下手机，画面切到苏晚晴当场翻白眼的监控录像——她穿着黑色套装坐在主位，听到这话时睫毛颤了颤，嘴角往下撇，活像被戳到痛处的小猫。
弹幕瞬间被“真实到不像演的！”“这哪是控制，分明是互相嫌弃”刷屏。
林川扫了眼不断上涨的在线人数，又夹起颗鱼丸：“还有人说我用冷笑话洗脑？来，苏总，您说说，我讲过最烂的冷笑话是哪个？”
苏晚晴咬着筷子抬头，眼尾还带着刚才笑出的细纹：“‘为什么企鹅的肚子是白的？因为手短，洗澡只能搓到肚子。’”她顿了顿，“上周三凌晨三点，你送我回家路上讲的。”
“当时您笑了吗？”
“没笑。”她端起泡面喝了口汤，“但把代驾费从五十涨到了六十。”
弹幕像被点燃的烟花一般，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条评论如潮水般涌来，林川的眼前被“这哪是精神控制，分明是双向奔赴啊”这句话淹没。他不禁愣住了，脑海中开始回想起与苏晚晴相处的点点滴滴。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那对翡翠耳钻，那是他准备送给苏晚晴的礼物。他刚想伸手去掏，手机却突然响起了提示音。他连忙打开手机，看到是小赵发来的消息：“话题榜第一已经换成‘苏晚晴林川日常’了，黑水的号在删评论。”
林川心头一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天台外的城市夜景。夜风呼啸着，卷起城市的灯火，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然而，这美景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不安。
他的牛仔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仿佛要被这狂风撕裂。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苏晚晴。她正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着泡面里的青菜，那副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她的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使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朦胧，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林川的目光在苏晚晴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收回。他突然觉得，那些谣言就像今晚的雪一样，虽然纷纷扬扬地洒落，但落在这碗热腾腾的泡面汤里，根本掀不起一丝浪花。
与此同时，三十公里外某小区的落地窗前，老唐捏着遥控器的手微微发抖。
电视里林川还在笑着翻评论：“有观众问苏总是不是被下蛊了——苏总，您倒是说句话啊？”苏晚晴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下蛊的话，应该是他被我下了，毕竟……”她顿了顿，“他总爱给我买泡面。”
老唐的指节抵着太阳穴，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节目组，赵景天拍着他肩膀说“按剧本走”时的样子，又想起林川在后台说“别拿苏晚晴当猎物”时的眼神。
他突然放下遥控器，起身走向书房。
电脑开机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盯着屏幕里自己的倒影，喉结动了动，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像在犹豫什么。
老唐的书房里，电脑屏幕的蓝光像把钝刀，在他脸上割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刚才林川说“有人愿意听她讲废话”那瞬间，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主持财经访谈时，面对镜头的手都在抖，是台下观众那句“老唐，你讲得真有意思”让他红了眼眶。
“淦。”他突然骂了句，鼠标左键重重砸在“原始录像”文件夹上。
剪辑软件弹出的界面里，原本连贯的访谈被切得支离破碎：林川提到“赵景天的投资协议里藏着对赌条款”的三十秒，被剪成了一段空白；苏晚晴皱眉反问“所以你们要把商业竞争拍成宫斗剧？”的镜头，被替换成她低头整理袖口的无关画面。
键盘在他掌心发烫。
他摸出手机时，通讯录里“小王”两个字被拇指磨得发虚——这孩子刚入行时，会蹲在演播厅角落偷偷记他的主持稿，现在却学会了在剪辑单上画“重点删除”的红圈。
“喂？”电话接通时，小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
老唐喉结动了动，盯着屏幕里被截断的林川：“把原始版发给我。”
“唐哥……”小王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赵总今天下午刚说过，那三十秒是‘不利于节目效果的杂音’。”
“节目效果？”老唐的指节抵着桌沿，想起林川直播时苏晚晴弯起的眼尾，“我主持过八百场访谈，第一次知道‘效果’是把真话剪碎了喂观众。”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你记不记得去年台风天，你扛着摄像机追着企业家跑三条街，就为拍他给流浪汉送伞的镜头？那时候你说‘真实比流量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
老唐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小王压低的抽气：“我现在发你邮箱，十分钟后删记录。”
“谢了。”老唐挂了电话，鼠标悬在“保存”键上，忽然想起下午赵景天拍他肩膀时的触感——对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凉得像块冰。
他猛地合上电脑，起身时撞翻了茶杯，褐色茶渍在地板上蜿蜒，像道未干的伤痕。
同一时刻，苏氏大厦天台的风裹着雪粒子往领口钻。
林川把手机倒扣在纸箱上，屏幕还亮着热搜界面：#林川苏晚晴废话文学#挂在榜首，阅读量破十亿。
苏晚晴蹲在旁边拨弄泡面盒，毛衣袖口沾了点油星，在路灯下泛着暖光。
“黄律师说明早发律师函。”她突然开口，指尖戳了戳他冻红的耳垂，“但赵景天那种人，不会这么容易收手。”
林川把冻僵的手揣进外套口袋，摸到那枚翡翠耳钻。
他盯着苏晚晴镜片上未化的雾气，忽然笑出声：“他越挣扎越好，上次造谣我是‘豪门寄生虫’，结果网友扒出我给独居老人代驾三年没收过钱；这次说‘精神控制’，倒让大家看见你骂我‘傻’时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黑水泼过来的脏水，正好当反光板。”
苏晚晴的睫毛颤了颤，低头时发丝扫过他手背：“那老唐的邀约……”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仿佛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唤醒。林川迅速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小赵的来电。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紧接着，小赵那急促而兴奋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在他耳边响起：“川哥！老唐刚给我发私信啦，他说想约你明天下午三点，在广电大厦b2的非公开演播厅做‘真相补录’呢！而且他还说只带一个摄像哦！”
林川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缓缓抬起，望向城市的灯火。远处的霓虹灯在他的瞳孔中碎成了一片，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苏晚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那是他在讲冷笑话前惯有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好啊。”林川对着电话说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仿佛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惊讶。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耳钻，那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装饰品，却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挂断电话后，夜风卷着雪粒猛地打在林川的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冷。他转过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晚晴。她正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藏着一团没有熄灭的火焰。
“怎么？”他挑眉。
“你刚才说‘反光板’的时候，”她伸手扯了扯他的牛仔外套，“像只盯着鱼的猫。”
林川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耳钻：“那这只猫，先帮主人把弄丢的‘诱饵’还回去。”
苏晚晴接过耳钻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她低头看着这枚被他擦得发亮的翡翠，忽然轻声道：“明天补录……我跟你一起去。”
林川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她，看她把耳钻别在耳后，雪光映得那抹翠绿像滴要化的春露。
远处传来电车进站的鸣笛，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冷笑话都响。
“行啊。”他说，“正好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真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市尽头渐次熄灭的灯火，“从来不需要剪辑。”
广电大厦b2层的铁门在深夜里泛着冷光。
老唐站在门外，手里攥着U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望着墙上“非公开演播厅”的标识，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叹息——明天三点，这里会亮起摄像机的红灯。
而他知道，有些光一旦亮起，就再也灭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