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沉重。
这是林弈恢复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三种状态。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浸泡在冻结的墨汁里,每一次思维的转动都艰涩无比。全身上下无处不痛,那是规则层面被撕裂后又强行粘合的钝痛,连呼吸(如果这深渊底部还有可供呼吸的介质的话)都牵扯着灵魂的伤口。
他挣扎着,眼皮仿佛重若千钧,缓缓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灰暗、混沌的光影。过了好几息,眼前的景象才逐渐聚焦。
他躺在一片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材质非石非土,更像是某种沉积了无数纪元的、混合着规则残渣和虚无尘烬的“灰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暗灰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类似硫磺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异气味,稀薄得几乎不存在。
光线来自上方——遥远得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地方,透过层层叠叠、缓慢翻涌的灰白色迷雾,勉强投下些许惨淡的、仿佛被稀释了无数倍的微光。勉强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一个大约方圆百余米的相对平坦地带,四周是嶙峋起伏、形态扭曲怪异的巨大阴影,像是建筑的遗骸,又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骨骼化石,沉默地指向那片迷雾弥漫的“天空”。
这里就是“静默之地”下方的深渊底层。虚无压迫感虽不如上方平台那样集中而狂暴,却更加无孔不入,如同附骨之疽,持续地、缓慢地侵蚀着一切“存在”的痕迹。
林弈艰难地转动脖颈,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凌无绝。
她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凸起的灰黑色岩块上,长剑横于膝前,剑身黯淡无光。她双眼紧闭,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暗红血渍。但她胸膛仍微微起伏,周身散发着一层极其微弱、却顽强不屈的剑意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抵御着周围无处不在的“虚无”侵蚀。
风语者则化作一团只有拳头大小、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光晕,紧紧贴在凌无绝肩后,光芒明灭不定,传递出的意念波动微弱而混乱,显然受到了重创,处于一种半昏迷的自我保护状态。
林弈的心稍稍放下一点。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紧接着,他猛地想起什么,急忙低头看向自己怀中。
那枚由烁光所化的、灰扑扑的“石卵”静静躺在他胸前。入手冰凉,表面粗糙,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或生命迹象传出,仿佛真的只是一块从这深渊里随手捡起的顽石。
林弈的心瞬间揪紧。他小心翼翼地将意念探向石卵,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起初,一片死寂。
但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在石卵最核心、最深处的某个不可测的点上,他感知到了一丝……悸动。
极其微弱,如同在万丈冰层之下,一滴被冻结的水珠,正以万年为单位,极其缓慢地……试图重新凝聚、旋转。
那不是能量的流动,也不是意识的波动,而是一种更加本源的、关于“平衡”与“存在”概念本身的……顽强坚持。
而且,林弈敏锐地注意到,在石卵那灰暗粗糙的表面,靠近顶端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淡金色裂痕!
裂痕极短,只有米粒大小,但在这片灰暗死寂的环境中,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淡金光泽,却仿佛穿透无尽黑暗的第一缕晨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希望感。
正是从这道裂痕最深处,透出了那一丝微弱的、关于“平衡”的坚持悸动。
烁光没有彻底沉寂!它在石卵内部,与那枚危险的“原初虚无碎片”以及外部恐怖的“虚无”环境进行着无声的、艰苦卓绝的抗争!这道裂痕,就是它抗争的痕迹,是它正在缓慢复苏、试图重新定义自身“存在”的证明!
这个发现让林弈精神一振,仿佛在无边寒夜中看到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这份微弱的希望——
一阵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环境中清晰可闻的“沙沙”声,从左前方那片最为浓重、由无数扭曲巨大阴影构成的黑暗深处,由远及近地传来。
声音密集而富有节奏,像是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节肢或鳞片,在粗糙的地面上快速摩擦、爬行。
不是风声,不是岩石剥落。
是活物。
林弈的呼吸瞬间屏住,全身肌肉绷紧,连灵魂的疼痛都被暂时压下。他轻轻将烁光石卵塞入怀中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用残余的衣料和内息尽量包裹,然后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试图撑起身体。
动作牵动了内伤,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别动。”凌无绝的声音突然在意识中响起,依旧清冷,却带着明显的虚弱和凝重。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灰暗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她的手,已经握住了膝上的剑柄。
“东南、西北、三个方向……都有。数量……很多。”风语者微弱而颤抖的意念也传递过来,它似乎也被那“沙沙”声惊醒,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感知,“规则特征……混乱、贪婪……适应了这里的‘虚无’环境……把我们……当成了‘异物’和……‘食物’。”
林弈心头一沉。在这连“存在”本身都被持续侵蚀的绝地,竟然还有生灵存活?而且是适应了这种环境的……猎食者?
“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终于,第一批“居民”从阴影中显露出了身形。
它们的形态难以准确描述,大致像是将蜥蜴、甲虫和某种阴影元素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产物。体长大约半米到一米不等,通体覆盖着暗灰色的、带有金属光泽的甲壳,甲壳表面布满了吸收光线的粗糙纹路和尖锐的凸起。头部扁平,口器如同多瓣的锉刀,开合间能看到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的规则怨念构成的内腔。它们的眼睛很小,闪烁着浑浊的暗黄色光芒,充满了纯粹的、对“鲜活存在”的贪婪与饥渴。
最奇特的是它们的四肢和尾部,并非实体,而是由不断蠕动的、半透明的暗影构成,这使得它们移动时悄无声息,且能一定程度上融入环境的阴影之中。它们的气息与深渊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带着浓重的“虚无”惰性,却又诡异地保持着猎食者的活性。
“噬骸兽……”凌无绝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似乎在艾尔德林传输的“火种知识”残篇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以规则残骸和‘虚无’侵蚀后残留的‘存在渣滓’为食……对未被完全同化的‘鲜活规则’与‘生命气息’极度敏感……群居……”
她的话音刚落,第一只噬骸兽似乎按捺不住了。它扁平的头颅猛地向前一探,暗影构成的四肢在地面一蹬,整个身体如同灰色的闪电,直扑向距离它最近、气息也最微弱的——风语者!
“小心!”林弈低喝,想动却力不从心。
凌无绝动了。
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握着剑柄的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一道细如毫毛、几乎看不见的银亮剑气,自剑尖迸发,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了那只噬骸兽张开的、布满锉刀般利齿的口腔深处!
“嗤!”
一声轻响。噬骸兽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暗黄色的眼珠瞬间失去神采,整个躯体僵硬地摔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但它体表的暗灰色甲壳迅速失去光泽,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剑气彻底绞碎、湮灭。
然而,这一剑似乎也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嘶嘶——!”
周围阴影中,瞬间亮起了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点浑浊的暗黄光芒!更多的噬骸兽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不再隐蔽,而是发出了尖锐的、充满兴奋与贪婪的嘶鸣,从三个方向,朝着中间的三人发起了全面冲锋!灰暗的躯体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凌无绝终于站了起来。她的身影在灰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单薄,嘴角又溢出了一缕鲜血,但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她向前一步,将林弈和风语者护在身后。
剑,缓缓抬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意爆发,也没有绚烂的剑光。在这“虚无”侵蚀严重的环境,任何大规模的能量外放都是奢侈且低效的。她的剑,变得极其“朴素”,却又无比“精准”。
每一剑刺出,都必然命中一只噬骸兽最脆弱的规则节点——或是口器深处的能量汇聚点,或是暗影肢体与甲壳连接的薄弱处,或是那浑浊眼珠后方那点微弱的意识火花。
“噗!”“嗤!”“咔!”
令人牙酸的轻响接连不断。一只又一只噬骸兽在她剑下毙命、消散。
但她杀得越快,涌上来的就越多!噬骸兽似乎无穷无尽,它们悍不畏死,甚至开始彼此堆叠,试图用数量淹没这顽强的抵抗者。更可怕的是,林弈看到,一些噬骸兽开始啃食同伴的尸体,每啃食一口,它们身上的“虚无”气息就更浓一分,甲壳似乎也更坚硬一分!
它们在通过吞噬同伴的“残骸”,快速适应和进化!
凌无绝的剑,依旧稳定,但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呼吸也开始急促。她的剑意再精纯,她的技巧再高超,在这被“虚无”严重压制的环境,面对这源源不绝、还能通过吞噬进化的兽潮,消耗是惊人的。更何况,她本身就重伤未愈。
风语者拼尽全力,释放出最后几道混乱的感知波纹,试图干扰兽群的协同,效果微乎其微。
林弈心急如焚,他拼命调动体内残存的“定义”之力,试图构筑一道护盾,哪怕只能帮凌无绝分担一丝压力也好。但灵魂的剧痛和虚弱让他凝聚起来的力量如同风中沙堡,刚刚成型就溃散大半。
眼看兽潮的前锋就要突破凌无绝那密不透风的剑网,几只速度最快的噬骸兽已经凌空扑向她的侧翼和后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弈怀中,那紧贴心口的烁光石卵,那道细微的淡金色裂痕,骤然光芒大盛!
并非向外爆发,而是向内猛然一吸!
仿佛一个微型黑洞,将周围空间中弥漫的、原本持续侵蚀他们的“虚无”惰性能量,强行吸纳了一小部分!
紧接着,一道纯净、柔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平衡”与“界定”意味的淡金色光芒,自那道裂痕中喷薄而出!
光芒并不强烈,却仿佛拥有奇特的“优先级”。它所过之处,那疯狂涌动的“虚无”侵蚀感被暂时“抚平”或“推开”,噬骸兽身上那与环境同源的暗灰色“虚无”甲壳,在触及金光的瞬间,竟然发出了“滋滋”的轻响,仿佛冰雪遇阳,出现了微弱的融化和畏缩!
扑向凌无绝的那几只噬骸兽首当其冲,被金光扫中,发出了痛苦的尖啸,动作瞬间僵硬、迟缓,身上冒起淡淡的灰烟。
兽潮的攻势,为之一滞!
所有噬骸兽浑浊的暗黄眼珠,都齐齐转向了林弈——更准确地说,转向了他怀中那正散发出令它们本能感到不适与“威胁”的淡金色光芒的石卵!贪婪中,首次掺杂进了一丝……惊疑和畏惧?
“就是现在!”凌无绝岂会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剑势陡然一变,不再追求精准点杀,而是化作一道连绵的银色光弧,如同新月横扫,将身前数只被金光影响的噬骸兽斩飞、清空,硬生生在兽潮中撕开了一道短暂的缺口!
“往那边!阴影最浓处!快!”风语者强打精神,指向右后方一片由数根巨大、弯曲的“骨骼”状阴影交错形成的狭窄缝隙。
林弈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抱着石卵,踉跄着朝那缝隙冲去。凌无绝剑光护住后路,且战且退。
噬骸兽群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对“鲜活存在”的贪婪似乎压过了对金光的本能忌惮,再次嘶鸣着追来,但速度明显受到金光余波的影响,慢了一拍。
三人险之又险地冲进了那狭窄的阴影缝隙。缝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深得多,曲折向下,光线更加昏暗。
凌无绝最后斩出一剑,剑气并非攻敌,而是狠狠斩在缝隙入口上方的“骨骼”阴影上,引发小范围的崩塌,落下大量灰黑色的碎屑,暂时堵塞了入口,也隔绝了大部分金光和他们的气息。
“沙沙”声和噬骸兽不甘的嘶鸣被阻隔在外,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幽暗的通道内回荡。
暂时安全了。
林弈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滑坐下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低头看向怀中,石卵表面的淡金色裂痕已经重新黯淡下去,光芒内敛,但裂痕本身似乎……微微扩大了一丝?而且,那道裂痕的形状,隐约构成一个极其古老、简易的……天平图案的一角?
没等他细看,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宏大的疲惫和剧痛再次袭来,他眼前阵阵发黑。
凌无绝也靠坐在他对面,闭目调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爆发让她伤上加伤。
风语者化作的小光团落在林弈肩头,光芒微弱得几乎要熄灭。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息多久——
一种与噬骸兽截然不同的“感觉”,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那并非声音,也非视线,而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仿佛在这深渊的更底层,在这片埋葬了不知多少纪元残骸的黑暗最深处,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庞大的、沉眠了不知多久的……意识,被刚才烁光石卵爆发的那一道独特的、蕴含着“平衡”与“界定”概念的淡金色光芒……轻轻地……触动了。
一道跨越了漫长时光与无尽虚无的、淡漠的、带着无尽沧桑与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穿透重重帷幕的微光,缓缓地、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藏身的这片阴影缝隙,落在了林弈怀中那枚奇特的石卵之上。
那目光中没有噬骸兽般的贪婪,也没有“归一道”的冰冷秩序,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旁观了无数兴衰寂灭的……了然,与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叹息般的……涟漪。
林弈浑身汗毛倒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颤栗!他怀中的石卵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道淡金色裂痕微微发烫。
凌无绝猛地睁开眼,剑意本能凝聚,却又在接触到那股“目光”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散于无形。那不是敌意,而是一种……超越了当前层面理解的“存在感”。
风语者更是瑟瑟发抖,传递出近乎冻结的恐惧意念:“古老……沉睡……醒了……一点点……在看我们……”
那道“目光”并没有持续施加压力,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它只是“看”着,如同一个沉睡在图书馆深处的古老智者,被一丝不寻常的光亮惊扰,投来一瞥,随即又可能重新陷入漫长的沉眠。
但仅仅是这一瞥,就足以让林弈明白,他们闯入的这片深渊,隐藏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深、更可怕。噬骸兽只是表层清道夫,而这道“目光”的主人,或许才是这片“初始摇篮”毁灭残迹中,真正留存下来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目光”缓缓地、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种被更高层次存在“标记”过的细微感觉,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林弈的心头,也留在了烁光的石卵上。
通道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噬骸兽不肯离去、抓挠碎屑的微弱声响。
林弈深吸一口冰凉刺骨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借着石卵裂痕偶尔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淡金光芒,仔细观察起他们藏身的这个通道。
通道的“墙壁”和“地面”,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种更加致密、带有奇异纹理的深灰色材质,触手冰凉,却隐隐能感觉到内部有极其微弱、近乎断绝的能量脉络残留。这些脉络的走向……
林弈将手掌贴在地面,闭上眼,尝试用那微弱得可怜的“定义”感知去触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幅极其破碎、模糊的图景:
一个巨大而温暖的光团(“摇篮”?)内部,无数规则如繁花般有序生长、交织。但渐渐地,这些规则开始变得僵化、固执,排斥一切变化与流动,试图将自身凝固成永恒的“完美秩序”……光团的光芒从温暖变得刺眼、冰冷,内部生机渐失,最终在某个无法承受的临界点,被外部无孔不入的“虚无”找到了致命的缝隙,从内部开始崩溃、溶解、被吞噬……
画面戛然而止。
林弈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初始摇篮”……不是因为“潮汐”从外部摧毁,而是因为内部规则的“僵化”与“固步自封”,导致了自身的脆弱与腐朽,最终从内部被“虚无”吞噬!
这与他之前从“衡律院”手稿中得到的关于“循环需要流动与平衡”的理论隐隐印证,却更加具体、更加触目惊心!
而此刻,他怀中的烁光石卵,似乎与这片记载了“初始摇篮”毁灭记忆的残迹,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石卵内那关于“平衡”的坚持悸动,与残迹深处某种残留的、对“僵化秩序”的哀叹与警示,仿佛跨越了时空,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石卵表面的淡金色裂痕,那天平图案的一角,似乎又清晰了那么一丝。
就在这时,外面噬骸兽抓挠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缓慢的……“咚……咚……”声。
仿佛有什么体型远比噬骸兽庞大得多、沉重得多的东西,正在从深渊更黑暗的深处,被刚才的动静和那道“目光”的涟漪所吸引,缓缓地……苏醒,并且……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
新的威胁,已然逼近。而这威胁的源头,很可能与那道刚刚投来一瞥的沉眠意识……有着直接的关联。
真正的深渊回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