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深处，货架的阴影里，一台老式台式电脑静静蹲在角落。
机箱落满灰尘，屏幕泛黄，像一块被遗忘的墓碑。
电线缠绕如藤蔓，插头却还连着墙上的插座，指示灯微弱地闪着红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
“这是你奶奶生前用的。”守界人走过去，轻轻拂去键盘上的灰。
“她说，有些东西，不能写在纸上，也不能刻在墙上。只能藏在‘凡铁’里。”
我心头一紧。
奶奶……她早就在准备了。
我拉开椅子坐下，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手指触到键盘，冰凉的塑料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开机。
屏幕亮起，蓝光刺眼。
一个简单的登录界面跳出来：
请输入密码：
我试了奶奶的生日。
错误。
试了林默言。
错误。
试了清虚观。
错误。
系统提示：“剩余尝试次数：1。账户既将锁定。”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魔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冷静：“三百年前的纪年法，用你生日倒过来试试。”
我一怔。
我的生日是1999年7月15日。
倒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输入：
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
突然，蓝光褪去，桌面缓缓浮现。
我呼吸停滞。
桌面上，只有一张照片。
是奶奶。
她站在清虚观前的石阶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手里握着铜铃，脸上带着我熟悉的温和笑容。
可她身旁的男人——
黑袍垂地，银发如雪，侧脸轮廓冷峻，而最诡异的是——他脖颈与脸颊的交界处，竟隐约浮现出一片青灰色的鳞片。
魔尊？
可他不是三百年前就被封印了吗？怎么会和奶奶有合影？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
他盯着屏幕，银瞳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痛楚，却什么也没说。
鼠标点开唯一的文件夹，名为：“终局”。
里面只有一段音频文件，名为：“给默默的信”。
我双击播放。
电流声滋滋作响，接着，奶奶的声音传来。
可那不是我记忆中慈祥的语调。
她的呼吸急促，带着剧烈的喘息，像是刚从一场恶战中逃出，每一个字都浸着血与汗：
“默默……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玄舟疯了。他不再满足于掌控异界，他想成为‘界主’。他的计划是——把界核嵌进自己身体，以凡躯承载混沌心，重塑三界秩序。”
“可界核不能离体太久，否则会引发‘界崩’。我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彻底摧毁它……”
“最后，我只能用最残酷的办法——暂时封印魔尊。”
“是的，你听到的没错。那个黑袍男人，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三百年前与我并肩封印柳玄舟的……盟友。也是唯一能抗衡界核之力的存在。”
“我将他封在玉佩中，用我的血契为锁。只要我活着，他就不醒。可一旦我死……玉佩碎，他便会归来。”
“我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但我知道，若玄舟得到界核，人间将成炼狱。而魔尊……至少还守着一丝‘界律’。”
“孩子，对不起……我把你卷了进来。但你是林家最后的血脉，玉佩只认你……”
“去找第三块残片，去道观地宫……那里有我留给你的……”
录音突然中断。
死寂。
接着——“滋……”
另一段声音响起。
低沉，阴冷，带着胜利者的轻笑。
是柳玄舟。
“师姐，你以为藏得住吗？”
“玉佩、残片、血契……你藏得再深，不还是被我找到了？”
“魔尊？呵……他早已被界核腐蚀，成了我的傀儡。等我集齐三块玉佩，唤醒他，让他亲手撕开界门——”
“到时候，你孙女的血，就是开启混沌心的最后钥匙。”
“你这一生，都在守护，可最终……”
“你守护的一切，都会成为我的养料。”
录音结束。
仓库陷入死寂。
煤油灯的火苗微微晃动，映得满室古董的影子如鬼魅乱舞。
我浑身发冷，像被扔进了冰窟。
原来……奶奶封印魔尊，不是因为他是恶，而是因为他是最后的防线。
而柳玄舟……他早已腐蚀了魔尊？那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还是那个曾为我挡下毒咒的黑袍人吗？
我下意识看向魔尊。
他依旧站在阴影里，黑袍垂地，银发遮住半边脸。
可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冷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声音发抖，“你被界核腐蚀了？”
他沉默片刻，缓缓抬头，银瞳直视我：“界核之力，的确曾侵入我的灵体。
但——”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黑雾，雾中隐约有青灰色的鳞片翻滚。
“我斩断了它。”他声音低沉，“用三百年的封印之痛，炼化了那丝腐力。柳玄舟以为我已是他傀儡……”
他冷笑：“他错了。”
就在这时——
“轰！！！”
仓库外传来一声巨响！地面剧烈震动，货架上的古董哗啦啦坠落，碎瓷与铜镜砸了一地。
守界人脸色大变：“他们来了！”
他冲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将那半枚从柳昀身上夺来的青铜残片塞进我手里。
“拿着！这是‘界钥’的另一半，能打开地宫的最终封印！快走！从后门出去，直通地铁废弃隧道！”
“那你呢？”我抓住他的袖子。
他回头，苍老的脸上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我守这儿一辈子了。今天，该轮到我……做点别的事了。”
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仓库大门，手中铜铃铛轻轻一摇。
“叮——”
铃声清越，却带着决绝。
下一秒，他整个人竟化作一道金光！那光如剑，如盾，如古老的符咒，轰然撞向仓库大门！
“轰隆——！”
大门在金光中扭曲、熔化，形成一道炽热的光墙，将外面汹涌而来的黑雾死死挡在外面。
我站在后门通道口，看着那道金光在黑暗中燃烧，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突然，我明白了。
奶奶说的“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是她，是守界人，是魔尊，是那些被埋进废品堆的古董，是水道墙上的朱砂口诀，是铁皮房里的账本，是玉佩里的残魂……
是无数人用生命、用时间、用沉默，为我铺就的一条归途。
“走！”魔尊低喝，拉起我的手。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道金光，转身冲进黑暗的隧道。
身后，守界人的铃声仍在回荡，与爆炸声交织，像一首送别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