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看完南宫璃送来的信,眉头紧锁,将信纸狠狠揉成一团扔在桌上。那枚刻着“风”字的玉佩不知何时被他捏在掌心,指尖用力,边缘硌得发疼。他没有问亲卫是从何处拾得,也没让人声张。这东西出现在账房角落,绝不是偶然。赫连风向来谨慎,不会轻易留下明证,可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已经开始动手。
他把玉佩收进袖袋,转身走向院中马厩。三名亲信已候在门外,都是从小跟着他练刀习武的旧部,嘴严手稳。他只说了一句:“去青州、东岭、北境,查商队最后落脚点,带回来一份货单,活着的活口,死的尸骨也行。”
三人领命翻身上马,蹄声踏过石板路,很快消失在街角。赫连轩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马蹄声彻底听不见,才低声对身后人道:“再派两人暗中跟着,别露面,只盯动静。”
他知道,这一趟调查不会太平。
南宫璃坐在镜前,手指轻抚镜面。幻影时空镜泛起一层薄光,画面缓缓流动。她已经调出第七段回溯影像,传言的传播路径像蛛网般铺开。这一次,她不再追源头,而是倒着看——从最后一个传话的人开始,逐层往回推。
灰衣人、顺风押运、驿站小吏……线索一环扣一环。当画面跳转到南宫家外围那个偏远驿站时,她停了下来。这里本不该有太多往来消息,可过去五日,竟有七拨人从这里发出相同内容的流言,措辞一致,时间精准,像是有人统一安排。
她眯眼细看,发现每次传话前,都有一个穿褐色短打的男人进出驿站后院。那人脸上有道疤,从耳根划到下巴,走路时左肩微沉,像是旧伤未愈。
南宫璃记下了他的身形特征,立刻召来一名特工:“你扮作药材商人,去那驿站住下,查清此人身份,别打草惊蛇。”
特工点头退下。她合上镜盖,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色阴沉,风比昨日更急。她忽然想起赫连轩昨夜派人送来的信——商队改道、令符被仿、账目涂改。每一件看似独立,可若把它们和传言扩散的时间对照,竟惊人地吻合。
她重新打开幻影镜,将传言发布时间与商队失联记录并列排布。画面滚动中,她发现:每一次重大谣言爆发的当天,都有一支赫家商队失去联络。不是巧合。这是掩护,用混乱掩盖真正的动作。
她立刻提笔写信,封好后交给守在门外的暗影阁成员:“快马送去赫府,务必亲手交到赫连轩手中。”
赫连轩是在城西货栈外接到这封信的。他刚查完一支商队的入库记录,发现账本上的签名笔迹歪斜,不像常任文书的手法。正要追问管事,亲卫匆匆赶来,递上南宫璃的信。
他拆开一看,眉头皱紧。传言和商队失联同步?这意味着,背后之人一边制造舆论动摇赫家声望,一边悄然转移实际资源。一虚一实,双线并进。
他收起信,翻身上马,决定亲自走一趟东岭。那里是唯一确认发生劫杀的地点,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留下活口的地方。
马行至半山腰,天色骤暗。山路狭窄,两侧林木茂密。他抬手示意随从放缓速度,自己则握紧了腰间长刀。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
箭矢破空的声音来得极快。
他猛地拉缰,战马前蹄扬起,一支黑羽箭擦着马腹飞过,钉入树干。紧接着,四面林中跃出十余名黑衣人,手持弯刀,动作整齐,直扑而来。
赫连轩冷笑一声,抽出长刀迎上。这些人的身法熟悉,招式中有赫家军训练的影子,但更加狠辣,专攻破绽。他们知道赫家护卫的习惯,甚至预判了他的应对路线。
他一边缠斗,一边在心中飞速推演。这不是普通的山匪,也不是临时雇来的杀手。这是内部泄露训练资料的结果。
刀光交错中,他抓住空档,一脚踢开逼近的敌人,顺势将对方手中武器夺下。那人踉跄后退,头巾滑落,露出额角一道浅疤——赫家军校第三营的标记。
他眼神一冷。第三营三个月前整编入城防司,而负责调度的,正是赫连风推荐的人。
战神之魂系统在此刻微微震动,一股热流从脊背升起,他没有完全激活,只是借那一瞬的敏锐看清了敌阵破绽。 下一刻,他纵身跃起,一刀横扫,逼退三人,随即低喝一声:“撤!留两人断后,其余跟我冲出去!”
亲卫迅速响应。他们且战且退,终于冲出包围。赫连轩没有恋战,带着伤员一路疾驰,直到脱离险境才停下。
他在一名倒下的敌人尸体旁蹲下,从其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铜质,正面无字,反面刻着一个“风”字,字体与账房玉佩如出一辙。
他盯着那块令牌看了很久,最终将其收入袖中,未对任何人提起。
南宫璃是在傍晚得知赫连轩遇袭的消息的。一名随行亲卫浑身是血地闯入暗影阁,跪倒在她面前,断断续续说出经过。
她听完,一句话没说,转身走进密室,再次启动幻影时空镜。她将时间轴拉回到今日午时,锁定东岭山路一带,尝试回溯袭击发生前的画面。
镜面闪烁,影像跳跃。她看到赫连轩一行人进入山道,也看到林中有黑影潜伏。就在她准备继续推进时,画面突然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干扰。她调整频率,避开干扰波段,终于捕捉到一个细节——
袭击开始前十分钟,有一名传令兵模样的人从另一条小路离开树林,奔向城南方向。那人左手少了一根小指。
南宫璃瞳孔一缩。
这个人,她见过。赫连风身边那个不起眼的随从,总在宴席上低头端茶倒水。他曾因办事不力被当众责罚,砍去一指以儆效尤。
她关掉镜子,走到桌前,铺开一张纸,开始整理所有线索:
谣言源头与赫连风管家有关;
商队改道命令出自赫连风提拔的文书;
仿制令符的工匠曾为赫连风私宅打造门锁;
伏击士兵来自赫连风经手的军营编制;
传递消息的残指人,是赫连风旧仆。
五条线,全都指向同一个人。
她提笔写下一行字:“赫连风已动手,内外勾结,目标不仅是权,更是赫家根基。”
她将纸折好,放入信封,正要交给特工,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是暗影阁紧急联络信号。
她推开窗,一名黑衣人翻身跃入,单膝跪地:“小姐,我们在顺风押运后院挖出一个密匣,里面有三份手令,署名是赫连轩,内容全是调拨军需物资送往荒岭。”
南宫璃接过密匣,打开一看,脸色骤变。
手令用的是赫家真印泥,纸张也是库房专用贡纸。如果不是她知道赫连轩从未下令,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她盯着那几份手令,忽然注意到最后一张的边角有一道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打开又合上,藏在袖中多日。
她抬头问:“送信的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但有个线索。”黑衣人低声说,“昨夜有人看见,赫连风的车驾曾在子时出府,去了城南一处废弃当铺。”
南宫璃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盯住那当铺,别靠近,只观察进出之人。”
她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打开幻影镜。这一次,她不再回溯过去,而是将镜面对准未来可能发生的场景——如果赫连风继续这么干,下一步会做什么?
镜面泛起微光,映出模糊画面:一座仓库起火,火光中有人搬运箱子,箱上印着赫家徽记。
她盯着那画面,手指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特工急步进来,声音发紧:“小姐,东岭那边传来消息,赫连轩带回的伤员醒了,临死前说了句话。”
“什么?”
“他说……‘我们运的不是粮,是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