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纪芳菲问出来的，是她招来的老太太们问出来的。
这些老太太身经百战，绰号村头情报别动队。在她们面前，每个人都没有秘密，距离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她们主要负责打扫卫生，平常肯定在厨房多。一来二去就把姓李的那群人打听个底儿掉。
姓李的灰溜溜回家后，心里还在埋怨其他人不和他一心。结果没等他找那些人算账。
那些人后脚就追到了他家里讨要说法和工钱。
郁金香生意好，姓李的那俩月其实是赚到钱的，不过亏得更多。一万五承包费，一分没回来。
这损失他肯定不想自己承担。
牵扯到钱的事，其他人肯定也不想承担。于是就拉扯起来。
你想啊，吵架能有好话吗？
一群人吵着吵着就把姓李的想霸占李梅和纪芳菲，以及郁金香的事抖搂了出来。
他老婆一听，立马不干了。当即就和他打了起来。
农村没秘密，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就穿的人尽皆知。
姓李的自觉没脸在村里待着，连夜跑了。其余人钱也没要成，个个被臊的一冬天没敢出家门。
过罢年，都改了行。谁也没脸再提当厨师的事。
只有这个叫方圆的小伙子，当时没和那些人一块走，也没有跟去和姓李的闹。
自己悄咪咪的回到家。隔天就又去拜了新师傅。
跟着师傅在家附近小镇上干了一冬天，挣了点小钱回家过年。
转过年就把师傅游说到郁金香来了。
另外两个厨师，一个是退伍军人，姓姜，送老婆去医院生孩子路上出了车祸。一条腿是义肢。别的餐馆都不愿意用他，而且他的条件还是，上工先支半年工资。
这就更没人愿意用他了。
他找到郁金香的时候，李梅就给了他五千块钱。
主要是李梅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还是退伍军人，不是被逼到份儿上了，也不会还没上班就先说预支工钱这事。
这样摆明了是要被打脸的。他先说，证明这人至少真诚。
她给姜师傅钱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她就那样，遇上合眼缘的，大方得很。
郁金香因为纪芳菲要培训小姐，晚开门半个月。
结果开门前一天，姜师傅一瘸一拐背着打包成豆腐块的被窝，带着俩徒弟自己来了。
另一个厨师的来历更有意思。他姓魏，是小红的相好。
你敢信，就小红那样的，瞪眼都像没睡醒一样，竟然有相好。
而且，他俩一个厨师，一个混的马马虎虎的小姐，他俩到底怎么搭噶上的啊？
反正纪芳菲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好神奇哦。
可能是纪芳菲那三脚猫的培训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春天来了。
郁金香的生意空前的好。
上一年后院总是空的，日常就停着一辆破面包车和李梅的红色桑塔纳。
从进了农历二月开始，后院的车越来越多。郁金香空了半年的另一面也逐渐被填满。
不过那些车主不要说别人，就连纪芳菲也基本上遇不见。都是天黑来，天不亮就走。
就算留宿，也不会到前头走动。
李梅从来不提那些人，纪芳菲就也不问。但那里住的女人们纪芳菲是很熟的。她们是人又不是物件，闲暇时会到前厅来，或者打电话让她帮忙跑腿儿。
她们还给纪芳菲取了个贴切的外号——橘子。
因为纪芳菲在郁金香，永远都是橘黄色的工作服。
当然，跑腿是不会让她白跑的。大到包包，小到发夹，就看那些女人们手边拿啥方便。
不过现金倒是不太多。也就偶尔有人给个十块八块的。
纪芳菲觉得，自己有向刘秀花发展的趋势。只要给钱，十块八块不嫌少，包包、手表不嫌多。
她自己没那眼力见，经常拿去找李梅鉴定。
有的包就连李梅都惊叹不已。进口奢牌，按九几年普通工人的工资标准计算，普通人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一个包。
最便宜的一支镶钻发夹都二三百。
而且，那发夹是一套，一套二十件。那些女人给纪芳菲的只是其中一支。让她自己留着玩。
听听，这都是什么小众的结论。楼下服务员一个月才一百五，别人头上一支发夹顶服务员俩月工资。
就这李梅还让她留着玩吧。
不过，不留着也没办法，藤谷县这种小地方，这种奢牌没地方出手。卖给小姐她又不敢，怕被客人认出来，那就不好了。
任凭谁看见自己女人的发夹出现在小姐头上，都会膈应的吧？
可放着又没地方。
李梅教她去藤谷县正在建设的新区买套房。
那会儿，藤谷县新区刚刚落成的高档住宅，八百块钱一平。全明大户型。周边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建设中。
附近还有在建大型商场。
但买的人并不多。主要还是大部分思想认识不行。那些土豪们有钱先在村里折腾大兴土木。
三姐都是寄养在郁金香这样的舞厅，或者酒店长期包房。在当时的土豪心目中，这已经是非常有面子的事了。
这就是典型的穷人乍富，有钱都不会花。偏偏九几年的藤谷县，空气中飘荡的都是这种迷乱的金钱的味道。
纪芳菲对李梅的话深信不疑，言听计从。李梅建议她买房，她去银行存钱出来，立马跑到售楼处去看房子。
虽说八百一平，但一百五十平的房子不算装修也得十六万。
纪芳菲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只有三万多一点。
虽然三万块钱对于从前的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巨款，可比到十六万的房价面前，差得太多了。
偏偏李梅给她说的这个小区，就没有下一百五十平的房子。
纪芳菲自己也非常想买个房子。
以前没有这个心思的时候，住在郁金香也不觉得怎样。李梅一提，她立刻走心了。
究其原因，她当了十几年孤魂野鬼，内心深处太渴望有个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了。
可是，十六万，真的好多啊。
她靠在李梅那辆红色桑塔纳上，抬头顺着窗户数楼层，寻找自己看中的那套房。
在心里想象着，如果自己能够买下那套房，会怎么装修。到时候把女儿接过来，就在小区楼下上幼儿园。
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嘿……是你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传来。